海龙将萨拉查的狂笑如同风暴中的雷霆,震荡着整个海珠城广场。“蝼蚁!感受深海之怒吧!”
他那柄狰狞的“狂澜裂空戟”高高举起,并非指向林枫,而是指向了天空,指向了那轮在血色结界下显得黯淡无光的太阳。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整个广场,不,是整个海珠城范围内的水汽都被疯狂抽取、凝聚!天空骤然昏暗,不是因为乌云,而是因为无穷无尽的海水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到了空中,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千丈、遮天蔽日的巨大水球!
水球内部,暗流汹涌,雷光隐现,散发出毁灭性的能量波动。那是高度压缩的海洋之力,足以将整座海珠城从地图上彻底抹去!这是超越了灵锁境理解的、引动天地之威的恐怖战技!
“葬海星陨!”
萨拉查咆哮着,巨戟猛然下挥!那巨大的水球,带着碾碎一切的轰鸣,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朝着林枫,朝着他身后那些惊恐万状的民众,朝着整个海珠城压了下来!速度看似缓慢,但那是因为其体积过于庞大,带来的心理压迫感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空气被挤压得发出爆鸣,地面上的碎石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被吸向空中的水球。
“完了……”
“海神……发怒了!”
绝望的哭喊和祈祷声在人群中蔓延。在这等天威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就连石猛,也瞪大了眼睛,紧握着巨斧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能劈山断岳,可能劈开这坠落的海洋吗?
林枫首当其冲。那恐怖的威压如同亿万钧重担压在他的灵魂和肉身上,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双腿深陷下去。他体内的开源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第一道灵锁光芒大放,甚至第二道灵锁的虚影也在剧烈震颤,似乎要在压力下强行凝聚。
但他知道,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星陨指”或许能洞穿金石,他的“涡流引”或许能化解冲击,但面对这凝聚了一片海域力量的“葬海星陨”,他的所有技巧,都像是螳臂当车。力量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难道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就要这样被无情浇灭?难道那些刚刚鼓起勇气反抗的民众,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迎来灭顶之灾?
不甘!强烈的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腾!守护的信念与残酷的现实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他的意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前即将产生一丝动摇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震颤,从他怀中传来。
是那块在海底集市偶然购得的、一直安静躺在他怀里的潮汐石!
在这毁灭性能量笼罩一切的恐怖力场中,这块看似不起眼的蓝色晶石,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是沉眠的君王被外来的喧嚣惊醒,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而又无比柔和的气息。
它不再冰冷,而是变得温润,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韵律以潮汐石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股韵律,无法用耳朵听到,却直接响彻在林枫的心底,响彻在在场每一个拥有水属性天赋或者感知敏锐的人(如沐清音)的心神深处。那是一种……呼吸的声音。
不是人类的呼吸,而是整个无尽海的呼吸!
林枫“听”到了:脚下大地之外,那浩瀚无边的海水,并非死物,它有着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节奏。它有涨潮时的蓬勃,有退潮时的舒缓,有风平浪静的安宁,也有惊涛骇浪的激昂。这呼吸宏大、悠长、包容万物,亘古不变地律动着。
萨拉查的“葬海星陨”,强行攫取、压缩海水,形成的毁灭性能量,粗暴地打断了这种自然的韵律,就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强行插入了一曲和谐的交响乐中。
而潮汐石的共鸣,就是将这被粗暴打断的韵律,重新引导回正轨!
嗡——!
蓝色的光华自林枫怀中流淌而出,并不耀眼,却温润如水,瞬间将林枫笼罩。在这光华的笼罩下,那足以将钢铁压成齑粉的恐怖威压,骤然减轻了大半。林枫只觉得周身一轻,仿佛从泥沼中脱身,重新感受到了天地的广阔。
但这仅仅是开始。
潮汐石的光华继续扩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轻柔地拂过整个广场,拂过那缓缓压下的“葬海星陨”水球。
奇迹发生了。
那蕴含毁灭力量的巨大水球,下压之势猛地一滞!其内部原本狂暴混乱、相互冲击湮灭的暗流和雷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变得温顺、有序起来。水球表面那代表极致压缩的、镜面般的光泽开始波动,仿佛冰层融化,重新回归流体的柔和。
它不再像一颗陨石,而更像是一颗……被放大亿万倍的水滴,虽然依旧庞大,却失去了那股毁灭一切的戾气。
“不!这不可能!”萨拉查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我的力量……海洋之力……为何会失控?!那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到,自己与“葬海星陨”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宏大、更本源的力量强行切断、同化!那力量仿佛在告诉他:你所谓的驾驭,不过是对海洋的亵渎和蛮横掠夺,真正的海洋,不属于任何个体,它只遵循自身的呼吸与韵律!
潮汐石的光芒越来越盛,那大海呼吸的韵律也越来越清晰。
林枫福至心灵,他完全放开了心神,不再试图去“控制”什么,而是将自己彻底融入到这潮汐石引导的、浩瀚海洋的天然韵律之中。
他伸出手指,不再是指向前方的萨拉查,而是指向天空那变得温和的巨大水球。他的动作舒缓而自然,如同潮水涨落,云卷云舒。
他没有动用丝毫自身的开源之力,只是作为一个媒介,一个引导者。
随着他手指的牵引,那庞大的水球,遵循着古老的海洋韵律,开始缓缓地、优雅地……解体。
它没有爆炸,没有倾泻,而是化作了亿万颗晶莹的水珠,如同一场盛大无比的甘霖,飘飘洒洒地落下,滋润着下方干涸(因力量被抽取)的大地和惊恐的众生。阳光透过水幕,折射出绚丽的彩虹,笼罩了整个海珠城。
绝杀的危机,竟以这样一种充满诗意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毁灭性的“葬海星陨”,变成了滋养万物的“生命之雨”。
这一刻,广场上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这梦幻般的一幕。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许多人的脸颊滑落。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是对某种难以言喻的伟大存在的敬畏与感动。
萨拉查呆立当场,如同泥塑木雕。他最强的招式,他引以为傲的、源自龙族血脉对海洋的“掌控”之力,在对方那看似微不足道的蓝色光芒下,竟如此不堪一击。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第一次攫住了这位狂暴的海龙将。
林枫沐浴在光雨之中,缓缓放下手指。他低头看向怀中光芒渐渐平复的潮汐石,心中充满了明悟。
这不是他的力量。
这是天地的力量,是自然韵律的力量。
潮汐石,也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与这宏大天地之力产生共鸣的媒介。萨拉查和他背后的龙族,以为力量就是掠夺与征服,但他们错了。真正的力量,源于理解,源于尊重,源于……共生。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雨幕,再次锁定萨拉查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你看,”林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的耳中,包括那条惊恐的龙,“海,从未真正臣服于你。”
“现在,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