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行禁断阵盘的光罩如同破碎的琉璃,化作漫天光点消散。王执事脱困而出,周身因燃烧精血而蒸腾着血色雾气,气势狂暴,眼神中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怒和必杀的决绝。他死死盯住林枫,如同饿狼盯住猎物。
然而,当他看清林枫此刻的状态时,狂暴的杀意不由得为之一滞。
眼前的少年,与他被困之前已判若两人。虽然衣衫依旧破损,右臂袖袍上还残留着黑色的冰霜痕迹,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林枫,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易折;而此刻,他静立原地,气息沉凝如山岳,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波无澜,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那并非简单的力量提升,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初步跃迁,一种对自身力量绝对掌控的自信。
“装神弄鬼!就算你稳固了境界,今日也难逃一死!”王执事压下心头那丝不安,厉喝一声,抢先出手。他深知不能再给林枫任何机会,双掌之上黑气凝聚,不再是之前的鬼影重重,而是极度压缩,化作两道薄如蝉翼、边缘却闪烁着幽暗光泽的黑色弧光——玄冥斩!这是将玄冥蚀骨手的阴毒之力高度凝练后的杀招,锋锐无比,专破灵力护体。
两道黑色弧光无声无息地掠过空间,轨迹刁钻,一道直取林枫脖颈,一道斩向丹田,快得超乎肉眼捕捉。
面对这致命攻击,林枫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慌乱。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外界的一切都在感知中放缓、清晰。他能“看”到那弧光中蕴含的冰冷死意,也能感知到王执事气息中因燃烧精血而产生的虚浮。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不执着于自我的感官,方能明察秋毫;不自以为是,方能真相彰显。此刻,他心无杂念,唯有对敌我态势最本真的洞察。
就在弧光及体的刹那,林枫动了。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脚下步伐轻移,身形如风中柳絮,又似水中游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贴合天地韵律的轨迹,于间不容发之际,与两道锋锐无匹的弧光擦身而过!弧光斩在他身后的空处,将地面切开两道深不见底的细缝,边缘岩石瞬间化为黑色粉末。
“什么?!”王执事瞳孔骤缩,他的灵识明明已经锁定了林枫,对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避开?
林枫避开攻击,动作行云流水,并未停歇。他右手虚抬,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点淡金光芒凝聚,并非耀眼,却蕴含着一种中正平和、却又无坚不摧的意蕴。他并未看向王执事,而是仿佛在凭虚书写,指尖划过之处,空中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隐隐构成一个玄奥的符文雏形。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与之争锋锐,不与之拼狠厉,只循着那冥冥中的道,寻其破绽,攻其必救。
王执事心头警兆狂鸣,林枫这看似随意的一指,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无处可逃、仿佛被天地排斥的诡异感觉。他狂吼一声,将剩余精血疯狂燃烧,双掌齐出,凝聚全身灵力,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带着凄厉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向林枫抓去,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这诡异的小子。
“邪魔外道,也敢逞凶?”林枫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巨大的鬼爪,以及其后王执事狰狞而带着一丝恐惧的面容。他并拢的指尖,轻轻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华碰撞。
那淡金色的指劲,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积雪,又如滴水穿石般持之以恒,轻柔地点在了巨大鬼爪最核心、能量流转最汹涌的那一点上。
“噗……”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威势惊人的黑色鬼爪,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间僵住,然后从指尖接触的那一点开始,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整个爪身。下一刻,庞大的鬼爪轰然崩塌,化作精纯的黑色灵气,随即被那淡金指劲中蕴含的生生不息之意净化、驱散。
指劲去势不减,在王执事绝望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执事前冲的身形陡然停滞,脸上的疯狂、恐惧、狰狞都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眉心处,一个细小的红点出现,随即,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道法自然……原来……如此……”他喃喃吐出最后几个字,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一位打破第一道灵锁多年的御龙宗执事,就此陨落。
林枫缓缓收回手指,指尖的金芒散去。他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方才那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凝聚了他对灵锁境力量的全部理解,以及对天地韵律的初步把握,消耗极大。但他心中却是一片通明。
他走到王执事的尸体旁,沉默片刻。此人虽为敌,但其修为亦是通过艰苦修行得来。他俯身将其腰间一个看似储物袋的物件取下,又将其尸体移至一旁树下,以石块稍作掩盖,算是尽了最后一点人道。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转身,快步来到昏迷的苏月如身边。看着地上那个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而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女子,林枫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月如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从刚刚得到的储物袋中摸索出几颗疗伤丹药,辨认出药性后,轻轻喂入其口中。同时,他运转体内温和醇正的灵力,缓缓渡入苏月如体内,护住其心脉,助其化开药力,滋养受损的经脉与神魂。
“苏姑娘,坚持住……”林枫低声说道,眼神坚定,“我们,回家了。”
山林间,晨光熹微,穿透薄雾,照亮了少年坚毅的侧脸,和他怀中女子苍白却渐渐恢复一丝血色的面容。一场恶战终于落幕,而前方的路,似乎也因为这场生死考验,而变得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