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孤岛的岩石上,气氛变得微妙而深沉。苏月如那句“血脉灵锁”和“共寻一线天机”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枫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他沉默着,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却语出惊人的少女。
她不仅道破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更提出了一个他从未敢深思,却又无比渴望的目标——破解灵锁。
“苏姑娘,”林枫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你如何能断定我身负灵锁?又为何认为,这绝龙涧中,存在破解之法?”
苏月如似乎早已料到林枫会有此一问,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林枫之前为了破阵而运转功法、此刻仍隐隐残留着一丝灼热气息的右拳。
“并非断定,而是感知与推测。”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学者般的严谨,“道友方才催动破阵之力,至阳至刚,沛然莫御,与我苏氏古籍中记载的、龙族诅咒之力阴寒蚀魂的特性截然相反,甚至隐隐形成克制。此为其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弥漫的、常人难以久待的龙怨煞气。“其二,此地龙怨之气浓郁如实质,对身负灵锁者而言,应是如坠冰窖、血脉凝滞的痛苦煎熬。但道友虽显疲惫,气血运行却依旧旺盛,行动自如,这绝非寻常。唯有两种可能:要么道友身怀异宝护体,要么……道友已找到了某种方法,在灵锁的压制下,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缝隙,点燃了属于自身的‘火种’。”
林枫心中凛然。苏月如的观察力和推断能力,远超他的想象。她几乎凭借蛛丝马迹,就推测出了《星火焚诀》的核心奥义——于绝境中开源,点燃心火!
看到林枫眼中闪过的震惊,苏月如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她继续道:“至于破解之法……古籍中只是模糊提及,‘锁由心生,亦由心解’。灵锁的本质,是龙族以其无上意志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规则诅咒。要破解它,或许需要一种同等级别的、源自人族自身血脉本源的‘规则’之力去冲刷、去改写。而这绝龙涧,作为上古战场,陨落的不仅有龙族,更有我人族先贤。他们的不屈战意、他们可能留下的传承,或许就蕴含着这种‘规则’的碎片。”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向往与遗憾:“我苏氏一族,万载以来,皓首穷经,试图从故纸堆中找出答案,却始终如同隔靴搔痒。直到我发现那份提及此地的残卷,才决心亲身前来验证。只是没想到……”她看了一眼幽深的湖水,心有余悸,“此地凶险,远超记载。”
林枫沉默了。苏月如的话语,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之前一心只想变强、复仇,打破灵锁更多是为了获得力量。而苏月如却从更本源的角度,提出了“规则对抗规则”的可能性。这与他修炼《星火焚诀》,向内求索、激发自身密藏的道路,隐隐契合。
或许,这并非巧合?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透露部分实情。信任是相互的,苏月如已展现了足够的诚意和智慧。
“苏姑娘慧眼如炬。”林枫沉声道,“我所修功法,确为先祖所遗,名为《星火焚诀》,核心便是于绝境中点燃心火,焚烬枷锁,开源破境。姑娘所言‘规则碎片’,或许……我已有幸触及一角。”
他伸出右手,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体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心火之力,极其小心地凝聚于指尖。顿时,一点比烛火还要微小、却异常凝练、散发着温暖与破邪气息的赤红色光晕,在他指尖悄然浮现,明灭不定。
就在这缕星火之力出现的刹那,异变突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颤鸣,从苏月如随身携带的一枚贴身玉佩上传来!那玉佩古朴无华,此刻却隐隐泛出一层温润的青光,与林枫指尖的星火之光交相辉映,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这是……?”林枫讶然。
苏月如更是浑身一震,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久违的活跃波动,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祖……祖玉共鸣!这……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林枫,目光灼灼:“林道友!你这‘星火’之力,并非寻常火焰,其本质……其本质竟与我苏氏失传已久的‘破邪灵纹’本源同出一辙!不,甚至更为精纯、更为接近……接近那种传说中的‘本源规则’之力!”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苏氏符文阵法之道,根基便在于引动天地间的‘理’与‘势’,绘制成纹,沟通规则。而这‘破邪灵纹’,据传正是上古先贤观想人族薪火相传、不屈不挠的意志所创,专为克制邪祟、净化诅咒!万载以来,我族虽传承不断,但能引动祖玉如此强烈共鸣的灵力,早已断绝!没想到……没想到今日……”
林枫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星火焚诀》凝聚的心火,竟然与苏月如家族的传承有如此深的渊源!这绝非偶然!林家先祖林战,与苏氏先祖,在上古时期,很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甚至,这《星火焚诀》的创立,或许就参考或蕴含了苏氏符文的某些至高理念!
“星火……符文……”苏月如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我明白了!我族的符文是‘形’,是外在的规则框架;而道友的星火是‘神’,是内在的规则本源!形神结合,或许……或许真的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甚至……补全我族残缺的传承,增强道友破锁的威能!”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之中。一种冥冥中的缘分,将他们的命运轨迹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之前的戒备和试探,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血脉深处共鸣的信任,迅速建立。
苏月如收起激动的心情,神情变得无比郑重,她对着林枫,再次盈盈一礼,这一次,带着更多的尊重与恳切:“林道友,此前提议‘共寻一线天机’,或许并非虚言。你我道途互补,目标一致。此地凶险异常,独行恐难深入。月如不才,于阵法符文一道略有涉猎,愿与道友结伴而行,互相扶持,共探这绝龙涧之秘。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林枫看着眼前目光清澈而坚定的少女,又感受了一下指尖那与玉佩隐隐共鸣的星火之力,心中再无犹豫。
独自一人摸索,前路艰险莫测。而有苏月如这样一位博闻强识、且与自己力量同源的同伴,无疑是巨大的助力。更重要的是,那种源自血脉和传承的共鸣,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和信任感。
他收起指尖星火,郑重地抱拳还礼:“苏姑娘言重了。能得姑娘相助,是林枫之幸。前方凶险,正需同心协力。自此,我们便是同伴。”
“同伴……”苏月如轻声重复了一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真切而温暖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好。”
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在这危机四伏的绝地,两个背负着不同使命的年轻人,因为古老的传承和共同的目标,就此结成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