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并非林枫不想睡,而是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深度睡眠与自杀无异。他只能依靠《星火焚诀》的运转,维持着一种半冥想半警戒的状态,心火在体内缓缓流转,驱散寒意,修复着伤势,也警惕着外界最细微的风吹草动。
暗黄色的天光再次取代了浓稠的黑暗,但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只是让这片死寂的荒原显得更加清晰和……令人窒息。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硫磺的“龙息”味,经过一夜的沉淀,似乎更加浓郁了。
林枫从岩石裂缝中钻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伤势在心火的滋养下好了不少,但饥饿感如同火烧般灼烧着他的胃。最后一点麸皮饼子已经吃完,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和水源。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西方前进。根据他有限的狩猎经验,西边更深处或许有山谷,山谷中可能有溪流和更多的活物。
脚下的土地愈发崎岖,怪石嶙峋,枯死的树木张牙舞爪,如同垂死巨人的骸骨。林枫将警觉提升到最高,开源境带来的敏锐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他能听到远处碎石滚落的细微声响,能嗅到风中夹杂的、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土壤中某些潜藏虫豸的蠕动。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紧皱起。
前方数百米外,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异常茂密的“森林”挡住了去路。但那绝非正常的森林。树木低矮扭曲,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枝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长逾尺许的尖锐毒刺,在昏黄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色泽。更令人心悸的是,整片森林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如同瘴气般的粉紫色雾气中,缓缓流动,将林内的景象扭曲得光怪陆离。
“毒瘴荆棘林……”林枫心中一沉。这是栖龙镇老猎手口中绝对的禁区之一。据说这里的荆棘不仅坚硬如铁,刺上带有能麻痹神经的剧毒,更可怕的是那粉紫色瘴气,吸入过多会致幻,最终让人在疯狂中力竭而死,成为滋养这片邪恶森林的肥料。
绕过去?林枫极目远眺,这片荆棘林仿佛无边无际,左右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绕行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御龙宗的追兵可能就在身后,父母在镇中生死未卜,他必须尽快穿越这片荒野,找到变强的契机。
只能闯一闯了!
林枫眼神一凛,从破烂的衣衫上撕下两条布条,用水囊里仅剩的一点积水浸湿(这水还是他从绝龙涧底寒潭带出来的,冰冷刺骨但尚可饮用),紧紧捂住口鼻。这只能起到极其有限的过滤作用,关键还得靠自身。
他调整呼吸,将《星火焚诀》运转起来,心火微燃,一股温热的气流护住心肺要害。同时,他拔出腰间的柴刀,深吸一口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瘴气,毅然踏入了这片死亡之地。
一进入荆棘林的范围,光线瞬间暗淡下来,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粉紫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即使隔着湿布,一股甜腻中带着腥臭的怪异气味依旧直冲脑门,让林枫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立刻屏住呼吸,依靠体内循环维持,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脚下的地面松软泥泞,布满腐败的落叶和不知名动物的骸骨,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在死寂的林中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沙沙……沙沙……”
四周传来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东西在暗中蠕动。林枫握紧柴刀,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他看到几条色彩斑斓、头呈三角形的毒蛇从荆棘丛中探出头,冰冷的竖瞳锁定了他,又缓缓缩回黑暗中。还有一些拳头大小、长满绒毛的紫黑色蜘蛛,在巨大的蛛网上安静等待。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感知发挥到极致。突然,左侧一丛荆棘无声无息地猛地弹射过来,速度快得惊人!那尖锐的毒刺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胳膊!
“哼!”林枫冷哼一声,开源境带来的反应速度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一仰,同时手中柴刀划出一道寒光!
“咔嚓!”
碗口粗的荆棘藤应声而断,断裂处喷溅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汁液。汁液溅落在旁边的岩石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林枫心中一凛,这荆棘林果然邪门,不仅有毒,竟然还有类似动物的攻击性!
他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在扭曲的荆棘丛中艰难穿梭。手中的柴刀不断挥舞,劈开挡路的枝桠。这些荆棘坚硬异常,每一刀劈下都震得手臂发麻,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瘴气的影响开始逐渐显现。即使有心火护体,长时间屏息也让他肺部如同火烧。偶尔换气时吸入的微量瘴气,如同细针般刺入大脑,眼前开始出现细微的重影和闪烁的光斑,耳边也仿佛响起了若有若无的诡异低语,像是在诱惑他放下戒备,沉入永恒的睡眠。
“不能倒在这里!”林枫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鲜血的腥咸味在口中弥漫,反而冲淡了那甜腻的瘴气带来的眩晕感。
他继续前进,不知走了多久,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汗水浸湿了衣衫,与灰尘、血污混合在一起,粘腻不堪。手臂因为持续挥刀而酸痛肿胀,胸口的内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他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水流声!
有水源!林枫精神一振,奋力向前劈砍。
终于,他冲出了一片特别茂密的荆棘丛,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溪,蜿蜒穿过荆棘林。溪水浑浊,泛着不正常的淡绿色,但确实是水!
然而,还不等他靠近溪水,一股极其强烈的危险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嘶嘎——!”
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从溪流对岸传来!只见一头体型壮如小牛、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着紫黑色鳞片、双眼赤红、口中滴落着腐蚀性涎液的怪兽,正匍匐在溪边,死死地盯着他!这怪兽的额头,还长着一根扭曲的、闪烁着毒芒的独角!
“毒鳞豹!”林枫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老猎手故事里盘踞在毒瘴林中的霸主之一,速度极快,爪牙含有剧毒!
显然,他将这头正在饮水的凶兽当成了入侵者!
没有任何犹豫,毒鳞豹后腿猛蹬地面,化作一道紫黑色的闪电,带着腥风扑杀过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避无可避!林枫瞳孔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知道,这是生死关头!
“来吧!畜生!”林枫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力量疯狂注入柴刀,心火催动到极致,迎着毒鳞豹扑来的方向,猛地踏前一步,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劈出!
这不是什么精妙的刀法,而是凝聚了他所有意志、力量与求生欲望的搏命一击!
“铛——!”
柴刀与毒鳞豹的利爪狠狠碰撞,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巨响!巨大的力量传来,林枫虎口崩裂,柴刀险些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喉头一甜。
那毒鳞豹也不好受,发出一声痛吼,前爪鳞片破碎,渗出血迹。它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竟然有如此力量。
一击受创,毒鳞豹更加暴怒,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林枫,再次扑上,速度更快,角度更加刁钻!
林枫凭借开源境提升的敏捷,狼狈地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但肩头依旧被豹爪擦过,衣衫撕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中带着麻痹感,毒素开始蔓延!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心火,灼烧伤口,勉强压制毒素。同时,他注意到毒鳞豹每次攻击后,都会下意识地护住腹部一块颜色稍浅的鳞片。
弱点!
林枫眼中精光一闪,不再硬拼,开始利用周围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荆棘与毒鳞豹周旋。他身形灵动,如同猿猴,不断躲闪着毒鳞豹疯狂的扑击。毒鳞豹虽然速度快,力量大,但在这复杂的地形中,反而有些施展不开。
终于,在一次毒鳞豹凌空扑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林枫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猛地蹬踏身后一块巨石,身体借力反向弹射而出,不再躲避,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毒鳞豹的腹部!
“死!”
林枫发出一声低吼,将所有力量灌注右臂,柴刀化作一道白芒,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块浅色鳞片!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金铁交鸣,而是利刃入肉的闷响!柴刀大半没入毒鳞豹的腹部!
“嗷——!”毒鳞豹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疯狂挣扎,绿色的血液和内脏碎片从伤口涌出,腥臭扑鼻。
林枫落地,踉跄几步,以刀拄地,大口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和鲜血浸透。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大半力气。
毒鳞豹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没了声息。
林枫不敢大意,等了一会儿,才上前拔出柴刀。他看着这头凶兽的尸体,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这片荒野,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迅速在溪流上游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用皮囊灌满水,也顾不得水质如何,大口喝了起来,甘冽的溪水暂时缓解了干渴和疲惫。他又割下几大块相对完好的兽肉,用宽大的树叶包好塞入怀中。这毒鳞豹的肉不知能否食用,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处理完伤口,压制住毒素,林枫不敢在此久留。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其他掠食者。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诡异的荆棘林,深吸一口气,再次踏上了征程。前方,依旧是无尽的危险与未知。
但经过这一战,他眼神中的坚定,又多了几分历经生死磨砺出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