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线:秘录残页与血脉回响
长安,永安坊深处,一座被藤蔓缠绕的老宅。
李宓靠在褪色的朱红廊柱上,指尖捏着半张泛黄的麻纸,纸边被虫蛀得参差不齐,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还有几行模糊的隶书——这是三天前从祖父遗留的樟木箱底翻出的《龙鬣秘录》残页。他的额头渗着冷汗,不是因为暑气,而是因为脑海中翻涌的记忆碎片,像被强行拼凑的铜镜,棱角锋利,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龙鬣……龙鬣……”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的麻纸仿佛带着灼烧般的温度。三天前,他还只当这是祖父辈流传的荒诞传说,可此刻,明达从洛阳发来的加急密信就揣在怀里,信上只有八个字:“玉佩碎,灰烬现,需发”。这八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闸门。
二十年前,他七岁。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夜,祖父李崇义坐在庭院的老槐树下,手里摩挲着一个青铜小盒,盒盖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祖父的声音苍老而郑重,像在传递一件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阿宓,记住,咱们李家世代守护的,不是金银财宝,是‘龙鬣’。这东西关乎李唐气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它现世。”
那时的他似懂非懂,只盯着青铜盒上的龙纹发呆,祖父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龙鬣是太平公主殿下亲手炼制的至宝,你要记清楚——龙鬣=太平公主的本命青丝+昆仑陨星粉,缺一不可。”
“本命青丝?陨星粉?”七岁的孩子忍不住追问,祖父却只是摇头,眼神复杂得像深潭:“太平殿下是则天皇后之女,身具真龙血脉,她的本命青丝承载着龙气;昆仑陨星粉是天外奇石炼化而成,能聚气凝形。可这两样东西凑在一起,只是‘死物’,要让龙鬣真正醒来,必须满足一个条件——血脉复燃。”
“什么是血脉复燃?”
祖父的手指划过青铜盒上的龙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见:“就是要有与太平殿下血脉相通、执念相契之人,以自身精气引动龙气,让陨星粉与青丝重新融合。这‘复燃’不是简单的血缘传承,而是意志的呼应,执念的共鸣。太平殿下当年炼制龙鬣,是为了守护李唐江山,所以继承者也必须有这份执念,否则,非但唤醒不了龙鬣,还会被反噬,化为飞灰。”
当时的李宓只觉得祖父在说神话,可此刻,密信上的“需发”二字,与记忆中的“本命青丝”重叠,让他浑身发冷。明达是越王李贞的孙女,越王与太平公主同属李唐宗室,血脉本就相通;而明达这些年四处奔走,只为洗刷祖父的冤屈,恢复李唐正统,这份执念,与当年的太平公主何其相似!
“难道……明达就是那个能让血脉复燃的人?”李宓猛地站直身体,怀里的密信被他攥得发皱。他抬头望向洛阳的方向,天空中乌云密布,像是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想起更多细节。祖父当年打开过那个青铜盒,盒底铺着一层银白色的粉末,闪烁着微弱的光泽,祖父说那就是陨星粉的碎屑;而盒中还放着一根黑色的发丝,比普通头发粗韧,泛着淡淡的金光,那应该就是太平公主的本命青丝。后来,祖父临终前,将青铜盒交给了他,叮嘱他“若遇七缺一之局,可启龙鬣”。当时他不懂“七缺一”是什么意思,直到半年前,他在长安秘库中查到一份残缺的宫廷档案,上面记载着太平公主兵败后,龙鬣被韦后势力打碎,分为七块,藏于天下各处,其中一块,便是嵌在越王李贞赐给女儿的玉佩中——那玉佩,正是明达一直随身携带的信物。
“七块龙鬣碎片,明达手中的是其中一块,现在玉佩碎了,灰烬就是陨星粉与青丝的混合物,”李宓的心跳越来越快,“所以她要割发,用自己的青丝替代太平公主的本命青丝,以自身执念引动血脉,让龙鬣复原!”
可他随即又想起祖父的警告:“血脉复燃若不成,便会被龙气反噬,化为飞灰。”明达此刻正在洛阳城外的废弃古观,面对的是韦后派来的追兵,她此刻割发,无疑是孤注一掷。
李宓转身就想往外走,他要去洛阳,去帮明达。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苏廉的声音带着惊慌传来:“李宓!不好了!韦后的人找上门了!”
苏廉是他的好友,也是前宰相苏瓌的儿子,两人一直暗中联络宗室子弟,谋划推翻韦后。李宓回头,就看到苏廉浑身是汗,衣衫凌乱地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黑衣人的袖口绣着韦氏的图腾——一朵扭曲的莲花。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李宓皱眉,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是内奸!”苏廉喘着气,“咱们联络的几个宗室子弟里,有韦后的眼线,他们知道你手里有《龙鬣秘录》残页,想要抢过去!”
黑衣人已经冲进了庭院,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眼神凶狠:“李宓,把《龙鬣秘录》交出来,再说出龙鬣碎片的下落,饶你不死!”
李宓冷笑一声,拔剑出鞘:“韦后的走狗,也配问龙鬣的下落?”
刀剑交锋的瞬间,李宓的脑海里却全是明达的身影。他仿佛能看到明达站在古观中,面对追兵,毫不犹豫地割下自己的青丝,将其混入玉佩的灰烬中。他不知道那一幕会不会成功,也不知道明达会不会被反噬,这份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疤痕汉子抓住机会,长刀朝着他的胸口劈来,李宓侧身躲闪,肩胛骨还是被刀锋划到,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他踉跄着后退,靠在廊柱上,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进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达,你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活着……”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洛阳城外的古观中,他担忧的那个人,正经历着一场足以颠覆认知的异变。
b线:青丝燃蓝火·龙影现真形
洛阳城外,万安山深处,废弃的玉真观。
殿内蛛网密布,积尘厚达寸许,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达跪在冰冷的青砖上,面前是一堆灰白色的灰烬,那是她刚刚摔碎的玉佩残骸。玉佩是祖父越王李贞留给母亲的遗物,母亲临终前又交给了她,叮嘱她“此生不离身,可护你周全”。可就在半个时辰前,韦后的追兵——“莲花卫”杀到,为首的青铜面具人一剑劈来,她为了躲闪,玉佩撞在石柱上,碎成了齑粉。
此刻,莲花卫已经将玉真观团团围住,殿门外传来青铜面具人冰冷的声音:“明达,交出龙鬣碎片,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我会让你尝尝凌迟之刑,让天下人看看,谋逆者的后代是什么下场!”
明达的师兄沈砚挡在她身前,手中的长剑已经布满缺口,手臂上还在流血,可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师妹,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走不了了。”明达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不像身处绝境。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灰烬,脑海里闪过李宓之前写给她的信,信中提到“龙鬣碎片藏于玉佩之中,遇血脉者可显形”。当时她不懂什么意思,可就在玉佩破碎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龙气从灰烬中溢出,与她体内的血脉产生了共鸣,让她想起了母亲曾说过的话:“咱们李家的血脉,与太平公主殿下是相通的,关键时刻,或许能借助龙气。”
太平公主……龙气……
明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孤注一掷的念头。她抬起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银簪,银簪是母亲的遗物,上面刻着细小的龙纹。她没有丝毫犹豫,用银簪对着自己的发髻划了下去。
“师妹,你干什么?”沈砚惊呼。
一缕乌黑的青丝随着银簪的滑动落下,落在明达的掌心。这缕头发比普通发丝更粗韧,泛着淡淡的光泽,是她的本命青丝——母亲当年说过,女子的本命青丝承载着自身的精气,若以执念相引,可与天地相通。
明达捧着那缕青丝,缓缓伸向地上的灰烬。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心中只有一个执念:“我要活下去,我要为祖父洗刷冤屈,我要恢复李唐正统,绝不能让韦后这个妖后祸乱天下!”
当青丝接触到灰烬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灰白色的灰烬突然闪烁起微弱的蓝光,像是有无数萤火虫从灰烬中苏醒。紧接着,那缕青丝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自动融入了灰烬之中。下一秒,“轰”的一声轻响,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从灰烬中猛地燃起,火焰没有灼热的温度,反而带着一丝微凉的荧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这是什么?”殿门外的莲花卫发出惊呼,就连青铜面具人也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蓝火燃烧得越来越旺,不是向上蔓延,而是沿着地面流动,将那堆灰烬包裹其中。明达看到,灰烬中的陨星粉与她的青丝正在快速融合,一缕缕黑色的丝线从灰烬中升起,在蓝火的包裹下,逐渐凝聚成一根细长的、泛着蓝金光泽的“发丝”——那发丝比普通头发粗了数倍,表面布满了细小的龙鳞纹路,末端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龙形尖端。
“龙鬣……这就是龙鬣!”沈砚失声惊呼,他曾在古籍中见过龙鬣的画像,与眼前这根奇异的发丝一模一样。
明达的心跳越来越快,她能感觉到,龙鬣上散发的龙气与她体内的血脉越来越契合,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传入体内,让她浑身暖洋洋的,之前被追兵所伤的伤口也开始发痒,像是在快速愈合。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那团包裹着龙鬣的蓝火,突然像是有了生命,顺着明达的指尖,快速向上蔓延。
“师妹!小心!”沈砚想要伸手去拍灭蓝火,却被明达拦住了。
“别动。”明达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她能感觉到,这蓝火没有恶意,反而像是在引导着龙气进入她的体内。
蓝火沿着她的手指,蔓延到她的手腕,再到前臂。所过之处,她的皮肤变得半透明,能清晰地看到皮下的血管中,流淌着淡淡的蓝光,像是有一条蓝色的小蛇在血管里游动。她的衣袖在蓝火的映照下,逐渐变得透明,露出的手臂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龙鳞纹路,闪烁着微光。
“这……这是龙影?”青铜面具人失声叫道,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明达抬起头,看向殿内的铜镜。铜镜已经蒙尘,但在蓝火的映照下,她能看到自己的身影——蓝火已经蔓延到她的肩膀,顺着脖颈向上,她的脸颊也开始变得半透明,瞳孔变成了幽蓝色,像是两颗蓝宝石。而在她的身后,一道巨大的、透明的龙影正在缓缓成型,龙影的头部从她的肩头升起,龙须飘逸,龙角峥嵘,身体蜿蜒盘旋,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这龙影像是用水汽凝结而成,又像是用星光编织,透明得能看到身后的蛛网和积尘,可每一片龙鳞、每一根龙须都清晰可见,散发着威严而神圣的气息。蓝火还在继续蔓延,沿着龙影的身体流动,让龙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实,将明达整个人映成了一道“透明龙影”,在昏暗的大殿中显得格外耀眼。
殿门外的莲花卫们吓得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都是韦后精心培养的死士,见过无数血腥场面,可眼前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妖法!这是妖法!”有人失声尖叫,转身就想逃跑。
“不许退!”青铜面具人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贪婪,“这是龙鬣觉醒的征兆!只要杀了她,夺取龙鬣,咱们就能立下不世之功,韦后娘娘会封我们为王!”
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匕首上刻着诡异的符文,闪烁着黑色的光芒——那是用黑狗血和朱砂浸泡过的法器,专门用来克制龙气。他朝着大殿内冲来,身后的莲花卫们虽然害怕,但在利益的诱惑下,也纷纷举起武器,跟着冲了进来。
沈砚立刻挥剑迎上去,与莲花卫们缠斗在一起。可他已经受伤,寡不敌众,很快就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又添了好几道伤口。
“师兄!”明达想要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龙影的力量越来越强,正在引导着她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像是在演练某种古老的功法。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语,那咒语不是她学过的任何文字,却像是刻在她的血脉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蓝火已经蔓延到她的头顶,她的发丝也开始泛着蓝光,与头顶的龙鬣连接在一起。龙鬣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亮,从三尺长延伸到六尺,像是一根蓝色的长枪,悬浮在她的头顶,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快速增长,像是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泉水在涌出。她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细微龙气,能看到莲花卫们身上散发的浑浊煞气,还能看到沈砚体内逐渐减弱的精气。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在搅动她的五脏六腑。龙影的光芒开始忽明忽暗,蓝火也开始倒流,沿着她的身体向下退去。
“怎么回事?”明达心中一惊,她能感觉到,龙气在她体内紊乱起来,像是失去了控制。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龙鳞纹路开始变得暗淡,皮下的蓝光也开始闪烁不定。她突然想起李宓信中提到的“七缺一”——龙鬣原本是七块碎片,现在她只唤醒了其中一块,龙气不全,所以血脉复燃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反噬。
“不好!龙气不全,她要被反噬了!”青铜面具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狂喜,“快!趁她虚弱,杀了她!”
他加快脚步,手中的匕首朝着明达的心脏刺来。匕首上的黑色符文与明达身上的蓝光相遇,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水遇到了火。
明达想要躲闪,却浑身无力,龙气的反噬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越来越近,看着青铜面具人眼中狰狞的笑容,看着沈砚想要冲过来保护她,却被几个莲花卫死死缠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呼喊。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祖父被韦后诬陷,满门抄斩时的鲜血;母亲临终前,将玉佩交到她手中时的嘱托;李宓在长安为她奔走,送来密信时的担忧;沈砚这些年一直保护着她,不离不弃的身影……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完成母亲的嘱托,还没有为祖父平反……”强烈的执念让她体内的龙气再次爆发,蓝火突然停止倒流,猛地向上暴涨,透明龙影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龙爪朝着青铜面具人拍去。
青铜面具人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却被龙影的威压困住,动弹不得。龙爪拍在他的胸口,他喷出一口黑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殿门的石柱上,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韦后的亲信,当年参与诬陷越王李贞的罪魁祸首之一。
可这一击也耗尽了明达体内残存的龙气,龙影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化为点点蓝光,融入她的体内。蓝火也开始消散,只剩下头顶的龙鬣还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一样,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看到沈砚摆脱了莲花卫,朝着她跑来;看到青铜面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中满是不甘;看到殿外的天空中,乌云汇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万安山。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下沉,不是向地面下沉,而是向地底下沉。脚下的青砖开始碎裂,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散发着淡淡的龙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明达!”沈砚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明达的视线开始被黑暗覆盖,她最后看到的,是头顶的龙鬣上,浮现出一行古老的篆文,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而那行篆文的最后一个字,正是“七”。
她的意识彻底沉沦,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回荡:“七缺一……缺的到底是什么?”
而在她沉入地底的瞬间,长安的老宅中,李宓刚刚斩杀最后一个黑衣人,他靠在廊柱上,浑身是伤,却突然感觉到体内的血脉与远方的龙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抬头望向洛阳的方向,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乌云,他仿佛看到了那道透明的龙影,看到了明达下沉的身影。
“明达!”他嘶声呼喊,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
他不知道,这场龙鬣觉醒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七块龙鬣碎片,如今只觉醒了一块,而“七缺一”的秘密,就藏在洛阳古观的地底,藏在明达即将抵达的地方。那里有太平公主当年留下的惊天秘密,也有足以颠覆天下的危险。
而明达沉入的黑暗之中,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正缓缓睁开,注视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