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在阿狸灵巧的手法下,发出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咔哒”声,随即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阴冷、污浊、夹杂着疯狂呓语的空气瞬间涌入地下通道,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秦夜打了个手势,小队成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依次悄无声息地滑出通道,融入巷道浓重的阴影之中。
巷道内的景象比远处观察更加触目惊心。墙壁上布满了干涸发黑的血迹和诡异的抓痕,地面散落着破碎的杂物和零星的白骨。那些游荡的平民傀儡,眼神空洞,面部肌肉扭曲,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移动着。他们身上还残留着生前衣物的碎片,但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隐隐有幽紫色的纹路在皮下蠕动。
“精神已被彻底侵蚀,只剩下被驱动的空壳。”星瑶通过神识传音,语气带着一丝不忍。
“保持静默,避开巡逻队,优先寻找通往城市中心的路径。”秦夜下令。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向前蔓延,避开那些散发着混乱精神波动的区域,探查着相对“安全”的路线。
黑石城内,仿佛一座巨大的、仍在运作的死亡工厂。街道上除了傀儡,便是那些半透明的、如同幽魂般飘荡的恶念灵。它们发出无声的尖啸,搜寻着任何残存的活物气息。一些建筑内还偶尔传来短暂的打斗声和凄厉的惨叫,那是尚未被完全转化的幸存者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声音很快便会被更多的嘶吼和寂静所吞没。
小队利用废墟、巷道和依旧完好的建筑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城市中心那幽紫色光柱的方向推进。越靠近中心,那股混乱邪恶的意志就越发清晰、强大,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防线。即便有紫阳星辰丹和星辰屏障的保护,云逸和星瑶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城主,这股精神污染在持续增强,恐怕靠近核心区域后,干扰器和丹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云逸传音提醒,声音带着一丝艰难。
秦夜点了点头,他也能感受到那股试图钻入识海、扭曲思维的诡异低语。若非他道基初成,意志经过本源剑罡的千锤百炼,远比同阶修士坚韧,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就在这时,前方一座相对完好的、似乎是原本城主府下属某处衙署的建筑内,传来了一阵不同于傀儡嘶吼的、压抑的争吵声。
“……必须毁掉它!石破天已经疯了!我们不能再……”
“闭嘴!你想死吗?被它听到,我们都得变成外面那些行尸走肉!”
“那怎么办?等死吗?还是像那些软骨头一样,彻底投向那鬼东西?”
声音虽然压抑,却充满了绝望、愤怒与一丝微弱的抗争意志。
秦夜眼神微动,打了个手势,小队悄然靠近那座衙署,潜伏在窗沿下的阴影中。
透过破损的窗户缝隙,可以看到屋内聚集着大约十几个人。他们衣着各异,有身穿破损铠甲的士兵,有穿着华服但已狼狈不堪的贵族,还有几个气息不弱的修士。他们共同的特点是,眼神虽然充满了恐惧和疲惫,却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没有被完全控制。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隐约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幽紫色气息,如同枷锁,显然也受到了侵蚀,只是在勉强抵抗。
“是黑石城最后的抵抗力量?还是……陷阱?”阿狸传音,带着警惕。
秦夜略一沉吟,对云逸和星瑶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双手再次结印,更加凝练的星辰光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带着安抚与净化的意味,轻轻拂过那间屋子。
屋内正在争吵的众人猛地一静,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那萦绕在他们身上的淡紫色气息,在星辰之力的拂拭下,似乎微微淡化了少许,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
“谁?!”为首的一名断臂老兵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战刀,警惕地望向窗外。
“外面的朋友,何必藏头露尾?若是那邪魔的爪牙,尽管动手!若是……若是路过的好汉,还请现身一见!”另一个看似文士模样,眼神却颇为锐利的中年人沉声道,话语中带着试探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秦夜知道不能再隐藏。他示意小队保持警戒,自己则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推开了那扇半掩的破门。
他的出现,让屋内众人瞬间紧张起来,武器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但当他们看到秦夜眼神清明,气息沉凝,周身并无那令人厌恶的幽紫气息,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感时,戒备之色稍减。
“你们是谁?如何能在这诡域中保持清醒?”断臂老兵厉声问道,但语气中的敌意已去了大半。
“曦火城,秦夜。”秦夜平静地报上名号。
“曦火城?!”屋内众人皆是一惊,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北荒边缘那个近年来声名鹊起,甚至传闻击败了北辰家族的新兴势力?他们的城主,竟然亲自潜入到了这里?
“秦城主?!您……您真是曦火城主?”那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在下黑石城执政官,李文。这位是城卫军副统领,巴图将军。”他指着那断臂老兵。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秦夜打断了他的客套,“城内现状如何?那尊雕像在何处?石破天呢?”
李文脸上露出悲愤与恐惧交织的神色:“完了,都完了……石城主他……他彻底被那邪物控制了心智,如今就在中心广场的祭坛上,与那雕像几乎融为一体!那雕像……它在不断吸收全城的生命力和负面情绪,光柱越来越强!我们这些人,靠着早年得到的一些清心玉佩和自身意志,勉强躲在这里,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巴图将军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恨声道:“那鬼东西不仅能控制人,还能低语,不断在脑子里诱惑你,放大你的欲望和恐惧!好多兄弟……好多兄弟就是这么被它弄疯,要么自杀,要么变成了怪物!”
雕像低语?放大欲望恐惧?秦夜眉头紧锁,这与他之前遭遇的虚空手段有所不同,更偏向于精神层面的蛊惑与侵蚀。
“我们必须摧毁它。”秦夜斩钉截铁,“你们可知通往中心广场最安全的路径?或者,那雕像有何弱点?”
李文和巴图对视一眼,李文咬牙道:“我们知道一条废弃的贵族密道,可以直通广场边缘的观礼台下。至于弱点……我们观察到,每当有强大的精神冲击或者至阳至刚的能量靠近时,那雕像的光芒会短暂波动,石破天……不,那怪物的反应也会变得剧烈。它似乎很惧怕这类力量。”
精神冲击?至阳至刚?秦夜心中微动。他的本源道罡,兼具星辰的永恒镇压与曦火的焚尽邪祟,或许正是其克星!
“带路。”秦夜没有任何犹豫。
在李文和巴图等最后抵抗者的带领下,小队通过一条隐藏在壁画后的狭窄密道,避开了地面上大部分的傀儡和恶念灵,悄然向城市中心逼近。
越靠近广场,那邪异的低语就越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化作无数充满诱惑与恐吓的细语,直接响在每个人的识海!
“屈服吧……拥抱力量……”
“看啊,你心底的欲望……权力、力量、永生……”
“恐惧吗?孤独吗?加入我们,获得永恒的安宁……”
“抵抗是徒劳的……毁灭即是新生……”
云逸和星瑶脸色煞白,不得不全力维持星辰屏障,嘴角已有鲜血溢出。就连阿狸,眼神也出现了一丝恍惚,被她强行压下。那些黑石城的抵抗者更是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甘的意志在支撑。
唯有秦夜,眼神依旧清明如初。那道基如同定海神针,将一切邪祟低语隔绝在外,那混沌灰色的道罡在体内缓缓流转,散发出破灭万法的气息,让那些低语如同遇到了克星,无法侵入分毫。
终于,密道的尽头到了。一扇伪装成石板的暗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广场的景象映入眼帘。
饶是秦夜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中心广场上,密密麻麻地跪满了被控制的傀儡,从平民到士兵,不下万人!他们如同朝圣般,面向广场中央那座高大的祭坛,口中发出无意识的祈祷般的呓语,身上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生命精气与负面情绪,汇入祭坛上空那连接天地的幽紫色光柱!
祭坛之上,黑石城主石破天,身躯比之前庞大了数倍,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质感,布满了幽紫色的裂纹,他双目完全被紫光充斥,头顶悬浮着的,正是那尊三眼邪像!邪像的三只眼睛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石破天仿佛成为了它与这个世界连接的载体!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石破天(或者说控制他的存在)猛地转过头,那双毫无人性的紫色眸子,瞬间锁定了密道出口的方向!
“蝼蚁……安敢窥视神威!”
一股混合着狂暴灵力与恐怖精神冲击的咆哮,如同海啸般向秦夜等人席卷而来!
“动手!”
秦夜一声厉喝,身形如同炮弹般从密道中冲出!面对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他不闪不避,丹田内道基轰鸣,混沌灰色的本源道罡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一道看似稀薄、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轰!
精神冲击撞在道罡屏障上,发出无声的轰鸣!道罡屏障剧烈震颤,却牢牢地将冲击抵挡在外!屏障之上,灰蒙蒙的气息流转,竟隐隐有将那精神力量分解、湮灭的趋势!
“什么?!”祭坛上的“石破天”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精神攻击会被如此轻易地挡下。
而就在这瞬间,阿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祭坛侧面,双刃直刺石破天肋下!云逸和星瑶也同时出手,璀璨的星辰光柱如同审判之矛,射向那尊三眼邪像!曦火军的锐士们则悍不畏死地冲向祭坛周围那些被惊动、疯狂扑来的精英傀儡和恶念灵!
大战,在这黑石城的中心祭坛,轰然爆发!
秦夜目光如电,锁定那尊散发着滔天邪气的三眼雕像,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剑罡,已然在指尖酝酿。
“妖孽,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