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在暮色四合时分,稳稳停在了朱漆大门前。门楣上“永昌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沉凝厚重,门前两尊石狮默然矗立,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归来,平添几分肃杀。
早有眼尖的门房飞奔入内通传,待到王文韬下车时,以福伯为首,赵铁等一众心腹仆役已整齐候在门前,躬身相迎。
“恭迎侯爷回府!”
声音整齐划一,带着发自肺腑的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比起离京前,这些下人的精气神明显提振了许多,眼神里少了惶惑,多了笃定。显然,王文韬离开这段时间,福伯将府中打理得不错,而他此前一指碾杀先天武师的余威,更是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
王文韬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虽神色淡然,但那股历经两个世界、登临过武道巅峰后自然沉淀的威严,却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侯爷,您一路辛苦。”福伯上前一步,低声道,“热水膳食都已备好,您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解乏?”
“先回书房。”王文韬淡淡道,举步向府内走去。福伯连忙示意众人散去各司其职,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文韬身侧。
穿过几重庭院,沿途仆役见到他,无不屏息垂首,恭敬行礼。府内气氛看似平静,但王文韬敏锐地察觉到,暗处巡逻护卫的频率和力度,都比离京前增强了许多。
“府中近来如何?”他随口问道,声音在暮色渐浓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福伯压低了声音,语速却很快:“回侯爷,您离京后,府外窥探的耳目多了不下三拨,有兵部的,有京兆府的,还有些来历不明,气息阴冷的,像是…宫里某些贵人养着的影子。老奴和赵铁商议,加强了夜间的巡逻,白日里也安排了机灵的小子在府外几个路口盯着。”
王文韬不置可否,这些都在他预料之中。他展现出的实力和可能存在的“传承”,足以让京城所有势力重新评估永昌侯府的价值与威胁。
“另外,”福伯继续禀报,从袖中取出一叠制作精良的拜帖,“太子府、二皇子、五皇子,还有林阁老、李尚书府上,都派人送来了帖子,话里话外都是想为侯爷您接风洗尘,探探口风。”
王文韬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帖子一眼。“都收着,不必回复。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我旅途感染风寒,需要静养几日,闭门谢客。”
“老奴明白。”福伯心领神会,这是要以静制动,看看谁会最先沉不住气。他将拜帖仔细收好,又道:“还有一事,聚宝庄的刘掌柜,前日夜里…暴毙了。京兆府查了两天,说是突发心疾。”
王文韬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杀人灭口,倒是干净利落。聚宝庄背后站着二皇子,这条线算是暂时断了,但也足以说明,有人急了。
说话间,已到了书房院外。王文韬挥了挥手,福伯会意,躬身退下,亲自守在了院门处。
书房内,一切如旧,窗明几净,书卷整齐,仿佛主人从未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墨锭的味道,宁静而祥和。王文韬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和庭院中草木的气息涌入,吹动了书案上的纸页。
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逐渐被墨色浸染的天空,以及远方皇城方向隐约可见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连绵宫阙阴影。京城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而他,已然成了网上一个不容忽视的结点。各方势力如同蛛丝,正从四面八方悄然缠绕而来。
“风雨欲来啊…”他低声自语,眼中却无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也罢,便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正好,以尔等试我雷霆之锋。”
他收敛心神,不再关注外界的纷扰。当务之急,是尽快将“羲”之传承融入自身,提升实力。心念一动,意识已沉入体内。
丹田气海之中,那枚非金非木的“羲皇令”静静悬浮,散发着温润而古老的气息,与识海中系统构筑的独立空间隐隐呼应。而意识海深处,那两股被系统以绝对力量封存的传承光团——《八荒寂灭体》与《星河炼神图》,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波动,如同两座等待开启的宇宙宝藏。
他没有贸然去冲击更高的武道境界,也没有立刻开始观想那浩瀚星河。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系统完成安全性解析和优化方案之前,他决定先从最基础,也是最适合当前状况的“雷音淬体”开始。
他重新运转起那初步融合了“雷武”理念的全新法门。与归途马车上初试牛刀时不同,此刻身处绝对安全静谧的书房,他可以更加专注,更大胆地探索这条前所未有之路。
意念引导下,开始转修世功法,气血开始加速奔流。但这一次,他并非简单地在体表激发静电,而是以强大的“见神不坏”意志,强行压缩、引导着那一丝丝在气血摩擦元气中诞生的、极其微弱的湛蓝色电光,逆向而行,渗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骼筋膜,甚至尝试触及那更深处的骨髓!
“嗤…嗤啦……”
细微而密集的、仿佛无数银针同时刺激穴窍、又像是湿柴投入烈火的异响,开始从他体内传出。这声音并非源自耳膜,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感知深处,如同沉闷的雷音在脏腑骨骼间滚动、震荡!
一股远比寻常气血打磨剧烈十倍、百倍的奇异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那是一种极致的酥麻,混合着针扎般的刺痛,以及仿佛被烙铁灼烧的炽热!若非他意志早已千锤百炼,达到“见神不坏”,心神圆融无瑕,恐怕在这痛苦袭来的瞬间,就会气血逆行,走火入魔。
但他稳住了。心神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任由痛苦浪潮拍击,岿然不动。他甚至主动引导着那细碎而狂暴的电流,更加精准地刺激着那些寻常气血难以企及的细微之处。
在这种近乎自虐般的淬炼中,他那“见神不坏”的内视能力,清晰地“看”到了身体内部正在发生的细微变化:骨骼的密度在缓慢增加,表面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色金属光泽,变得更加坚不可摧;筋膜在电流的刺激下,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钢,韧性大幅提升;气血的运行通道仿佛被拓宽、加固,奔流的速度更快,也更加凝练精纯;甚至连骨髓深处,都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勃勃的麻痒感,仿佛有新的力量正在孕育。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一种生命本质的打磨与进化!是以雷霆为锤,以自身为胚,进行的一场脱胎换骨!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电流的强度与频率,始终将其维持在当前肉身能够承受的极限边缘。书房内,除了那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雷音”持续作响外,再无其他声息。偶尔,他体表会不受控制地迸射出几缕细小的电火花,将空气电离,散发出淡淡的焦灼气息。
时间在寂静与雷鸣般的淬炼中悄然流逝。窗外,月上中天,又缓缓西斜。
当遥远的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王文韬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湛蓝色电芒,自他眼底一闪而逝,将略显昏暗的书房映得骤然一亮,随即隐没。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凝而不散,竟如同一条小小的白色气箭,射出三尺之外才缓缓消散,气箭边缘,隐约有细微的电弧跳跃闪烁。
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节顿时发出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又清脆如玉磬交鸣的爆响。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通透、力量充盈之感涌遍全身。仅仅一夜的“雷音淬体”,效果竟比他之前按部就班修炼数日还要显着!而且,他感觉到自己对体内那微弱雷霆之力的掌控,已然达到了一种如臂使指、精细入微的境界。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灵动、颜色也深邃了几分的蓝色电光,如同乖巧的精灵般在他指尖缠绕、跳跃,发出愉悦的噼啪轻响。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一步熟悉这新增长的力量时,书房外传来了福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声音:
“侯爷,宫里有旨意来了,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王文韬指尖的电光瞬间敛去,他目光投向东方的宫城方向,眼神深邃如古井。
皇帝这么快就亲自召见…看来,他这“静养”,是静不下去了。
风暴,已然掀开了序幕的一角。
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青衫,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淡漠。推开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和熹微的晨光一同涌入。
“备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