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合院里静悄悄的。
只有贾张氏的肚子,在黑暗中发出不屈的抗议——“咕噜噜……”
她躺在硬板床上,翻了个身,听着旁边贾东旭的鼾声,还有秦淮茹轻浅的呼吸。棒梗和小当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
“三天了……”贾张氏盯着房梁,心里算着账,“扫大街三天,挣了六毛钱——还是预支的。早饭就一个窝头,根本吃不饱。街道王主任还说,下个月工资降到六块……”
她摸了摸肚子,里面空得能听见回声。
脑海里,那些混乱的记忆又开始翻腾:
许大茂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黑暗中的纠缠……
虽然只有三分钟,但……有粮啊!
“梦里能成,现实也能成!”贾张氏一咬牙,坐了起来,“反正都丢过一次人了,不在乎第二次!”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摸索着穿上补丁衣裳。月光从窗户缝漏进来,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米缸——空的。
看了一眼柜子——锁着。
“许大茂,对不住了。”她喃喃自语,“要怪就怪这该死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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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许大茂屋里还亮着油灯。
他正坐在炕上,第37遍复习自己写的《防讹指南》。
“第一条:见到贾张氏,立刻装聋。”他念念有词,“昨天试了,没用。她直接上手拽我耳朵……”
“第二条:如果装聋失败,立刻装傻。”他皱眉,“今天上午试了,她说我‘傻得挺真’……”
“第三条:如果装傻也失败,立刻逃跑。”他叹气,“跑不过她。那老虔婆看着胖,追起人来跟坦克似的……”
“第四条:如果逃跑不及,立刻大喊‘救命’。”他摇头,“昨天喊了,傻柱那王八蛋在旁边笑,还说‘三分钟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第五条:如果以上全部失败……”许大茂放下本子,眼神坚定,“认命吧。”
但他不甘心!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菜刀,在油灯下照了照:“你敢来,我就敢砍!”
想了想,又把菜刀放回去。
“不行,砍了她我得坐牢……”
他从墙角找出一根擀面杖:“这个好!打不坏,但能打疼!”
还是不放心。
最后,许大茂做出了一个天才决定。
他偷偷摸摸打开门,从粮袋里抓出一把黄豆——这是他从乡下放电影时,老乡送的,一直舍不得吃。
“嘿嘿……”他阴笑着,把黄豆均匀地撒在门口、窗台下,“贾张氏,你敢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满地找牙’!”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拍拍手,回屋睡觉。
临睡前,还把擀面杖放在手边,门后顶了根粗棍子,窗户插得严严实实。
“万无一失!”他吹灭油灯,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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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贾张氏像只肥胖的猫,蹑手蹑脚地穿过中院。
她先是在傻柱门口停了停。
“算了,昨天刚讹过他……”她摇摇头,“兔子不吃窝边草——不对,是羊不能总薅一只毛。”
她又看向易中海家。
窗户黑着。
“易中海精得跟猴似的,不好骗。”
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前院许大茂家。
窗户也黑着。
但贾张氏知道,许大茂肯定有存粮——放映员油水大,下乡总能带点东西回来。
“就他了!”她一跺脚,迈开步子。
刚走到前院月亮门,突然听见“啪嗒”一声。
低头一看,踩到颗黄豆。
“谁这么缺德?满地撒豆子?”贾张氏嘟囔着,继续往前走。
“啪嗒!啪嗒!啪嗒!”
一连串的黄豆。
贾张氏脚下一滑,整个人像座山一样向前倾倒——
“哎哟喂——!”
她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
但这还没完。
因为惯性,她继续向前滑,像个人肉保龄球,直冲许大茂家窗户!
“砰!”
脑袋撞在窗户栏杆上。
“哐啷!”
上半身卡进了两根栏杆之间。
下半身还挂在外面。
贾张氏懵了。
她试着往后缩——卡住了。
试着往前钻——也卡住了。
“救……救命……”她小声喊,但不敢大声——怕把全院吵醒。
屋里,许大茂刚睡着,就听见“砰”的一声。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抄起擀面杖:“谁?!”
没回应。
只有窗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大茂心跳如鼓,慢慢挪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一个肥胖的身影卡在窗户栏杆里,正在拼命挣扎。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贾张氏!你真来啊?!”许大茂声音都劈了。
贾张氏僵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大茂啊……晚上好……”
“好个屁!”许大茂推开窗户,看着卡得死死的贾张氏,“你大半夜卡我家窗户上干什么?!”
“我……我就是路过!”贾张氏急中生智,“看见你家窗户没关好,想帮你关关……”
“路过能卡成这样?!”许大茂气笑了,“贾张氏,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泥鳅?!”
这时,院里其他屋的灯陆续亮了。
傻柱第一个冲出来,手里还拎着菜刀:“怎么了怎么了?进贼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卡在窗户上的贾张氏。
“噗——”傻柱笑喷了,“贾大妈,您这是……练缩骨功呢?”
阎埠贵披着衣服出来,推了推眼镜:“根据物理学原理,以贾大妈的体积和栏杆间距,卡住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需要外力协助才能拔出。”
刘海中在二楼窗户喊:“大茂,需要帮忙吗?我这儿有擀面杖!”
易中海也出来了,脸色铁青:“贾张氏!你又在搞什么?!”
贾张氏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拼命挣扎,但越挣扎卡得越紧。
“拉……拉我一把……”她向许大茂求救。
许大茂往后退了一步:“我拉你个腿!我要报公安!夜闯民宅!图谋不轨!”
“别别别!”贾张氏急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就是……就是饿得睡不着,想找你借点粮……”
“借粮需要半夜爬窗户?!”许大茂吼道,“你这是借粮还是借命?!”
全院的人都出来了。
二大妈揉着眼睛:“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三大妈惊呼:“哎呀,卡得这么紧,不会出人命吧?”
秦淮茹和贾东旭也跑出来了。
贾东旭看见母亲这副模样,眼前一黑:“妈!您……您这是干什么啊?!”
秦淮茹捂着脸,不敢看。
棒梗和小当躲在门后,偷偷往外瞧。
林飞也出来了,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忍不住上扬。
“都别愣着了!”易中海毕竟是院里一大爷,“先救人!阎老师,去找点油来!”
阎埠贵跑回家,不一会儿端了碗菜籽油出来。
“抹上油,润滑一下。”阎埠贵专业指导。
傻柱接过油碗:“我来!”
他走到窗前,看着贾张氏卡住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贾大妈,得罪了。”
说完,他把油倒在贾张氏脑袋和栏杆上。
“使劲!往外拔!”易中海指挥。
许大茂、傻柱、阎埠贵三人合力,抓住贾张氏的胳膊和肩膀。
“一、二、三——拉!”
“嗷——!”贾张氏惨叫。
没出来。
“再来!一、二、三——拉!”
“疼疼疼——!”
还是没出来。
刘海中在二楼喊:“要不要我下来帮忙?我力气大!”
“你别添乱!”二大妈瞪他。
林飞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我来试试。”
他观察了一下卡住的角度,对贾张氏说:“贾大妈,您深吸一口气,把肚子收一收。”
贾张氏照做。
“然后,我数到三,您往左转一点——慢点转。”
贾张氏慢慢转动身体。
“好,停。现在,往后缩。”
奇迹发生了。
在油的润滑和林飞的指导下,贾张氏一点点从栏杆里退了出来。
“噗通!”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油,在月光下油光锃亮。
全场寂静。
然后——
“噗哈哈哈哈!”傻柱第一个笑出声。
紧接着,全院都笑了。
许大茂笑得直捶墙:“贾张氏,您这造型……可以去演庙里的菩萨了!油光满面!”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菜籽油两毛五一斤,这得浪费多少钱……”
刘海中也笑了:“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是卡窗户了。”
贾东旭却笑不出来。
他走过去,扶起母亲,声音都在抖:“妈……您到底想干什么?”
贾张氏低着头,不说话。
易中海沉着脸:“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全院大会!现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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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中院。
全院人齐聚,除了聋老太——她睡得死,没吵醒。
贾张氏坐在板凳上,头上还滴着油,像个刚出锅的油炸糕。
许大茂站在她对面,义愤填膺:“一大爷,各位邻居,你们评评理!大半夜爬我家窗户,这是人干的事吗?!要不是我撒了黄豆,她现在指不定在哪儿呢!”
贾张氏小声嘟囔:“谁让你撒黄豆的……”
“我不撒黄豆,你就进我屋了!”许大茂跳脚,“进我屋干什么?偷东西?还是……还是干别的?!”
他说到“干别的”时,脸都红了。
全院人都懂他的意思。
傻柱憋着笑:“大茂,别激动。贾大妈可能就是……梦游。”
“梦游能准确找到我家窗户?!”许大茂瞪他,“傻柱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昨天她讹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梦游?”
傻柱闭嘴了。
易中海敲了敲桌子:“贾张氏,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贾张氏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一张张脸——有嘲笑,有鄙夷,有关心(贾东旭),有失望(秦淮茹)。
“我……”她张了张嘴,“我就是饿。”
“饿就能爬人窗户?”刘海中插话,“那全院都饿,是不是都能爬你家窗户?”
“我……”贾张氏眼泪掉下来了,“我扫大街,一天就挣两毛钱,早饭就一个窝头……我家东旭工资低,淮茹怀着孩子,棒梗小当还在长身体……我……我就是想弄点粮……”
她说的是实话。
但院里人并不买账。
阎埠贵叹气:“贾家嫂子,谁家不困难?我家昨天晚饭,一锅野菜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阎解旷才五岁,饿得直哭,我……”
他也说不下去了。
易中海沉默片刻:“困难是困难,但不能做违法的事。今晚这事儿,要不是许大茂机灵,真出点什么事,你怎么交代?”
贾张氏不吭声。
许大茂得理不饶人:“一大爷,我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还有那碗菜籽油——阎老师说了,两毛五一斤!”
阎埠贵赶紧补充:“用的是我家的油,得赔。”
贾张氏猛地抬头:“我没钱!”
“没钱?”许大茂冷笑,“那就用粮抵!你昨天讹我的三斤半棒子面,还回来!”
“吃都吃了!”
“那就写欠条!”
两人吵起来。
易中海头疼:“都别吵了!这样,贾张氏,你给许大茂赔礼道歉,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骚扰他。至于赔偿……”
他看了看贾张氏破旧的衣裳,又看了看许大茂:“大茂,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贾家确实困难。”
许大茂不乐意:“一大爷,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今天敢爬我窗户,明天就敢爬别人窗户!这风气不能长!”
“那你想怎么样?”
许大茂眼珠一转:“让她扫一个月院子!全院公共区域,她包了!”
贾张氏瞪眼:“凭什么?!”
“就凭你夜闯民宅!”许大茂叉腰,“要么扫院子,要么赔钱,要么——我现在就去报公安!”
贾张氏怂了。
她看向儿子。
贾东旭低着头,不看她。
看向儿媳妇。
秦淮茹别过脸。
她咬咬牙:“我……我扫!”
“好!”许大茂得意,“从明天开始,一个月!每天早晚各扫一遍!我会监督!”
全院大会结束。
众人散去,各回各屋。
贾东旭扶着母亲往回走,一句话没说。
秦淮茹跟在后面,默默流泪。
棒梗拉着小当,小声说:“妹妹,以后咱们得多捡废纸……”
前院,许大茂关上门,插好门闩,背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
“吓死我了……”他拍拍胸口,“幸亏我机智,撒了黄豆。”
说着,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洒落的黄豆,突然心疼起来。
“我的黄豆啊……一把得有两三钱吧?能熬碗粥呢……”
他蹲下来,一颗一颗地捡。
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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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屋里。
他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
【第7天观察记录】
【事件:贾张氏夜袭许大茂未遂,卡窗户社死】
【分析:饥饿压力突破道德底线,系统时代记忆成为行动模板。但现实阻力(黄豆、栏杆)制造了荒诞结局。】
【启示:混乱记忆会驱动行为,但现实物理规律会修正结果。这是好事——说明梦境无法完全覆盖现实。】
【干预建议:加快为贾张氏开辟合法收入渠道,否则类似事件会反复发生。】
他写完,放下笔。
窗外传来许大茂捡黄豆的声音,还有贾家压抑的哭声。
林飞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粮食危机,还没到来。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想。
吹灭油灯,躺下。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清辉。
院里,不知谁家的猫又叫了一声。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