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傻柱是被自己良心叫醒的。
他瞪着天花板,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良心小人:“何雨柱!秦姐肚子里有孩子!你忍心看着孕妇饿肚子?”
自保小人:“何雨柱!你忘了你是怎么冻死桥洞的了?就是因为她!”
良心小人:“那是未来的事!现在她需要帮助!”
自保小人:“帮了她,她就赖上你了!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
傻柱“噌”地坐起来,抓了抓鸡窝头:“妈的,不管了!”
他翻身下床,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玉米面窝头——这是他昨天中午从食堂“顺”回来的。说是“顺”,其实是食堂惯例,厨子每天可以带点剩饭剩菜回家,这是潜规则。
但傻柱今天看着这两个窝头,像看两个烫手山芋。
“怎么给?”他自言自语,“直接给?不行,太明显了。偷偷放她家门口?也不行,让人看见说不清……”
傻柱在屋里转了三圈,终于想出个主意。
上午九点,秦淮茹正在院里晾衣服。
她挺着还不明显的小肚子,动作有些笨拙。棒梗上学去了,小当蹲在一边玩石子,嘴里念叨着“饿”。
“小当乖,等中午妈给你煮红薯吃。”秦淮茹说着,肚子里也“咕噜”叫了一声。
她脸一红,赶紧看看四周——还好没人。
正想着,傻柱提着个网兜从屋里出来,网兜里装着两个饭盒。
“秦姐,晾衣服呢?”傻柱声音有点大,像在喊给全院人听。
“柱子啊,上班去?”秦淮茹应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饭盒上瞟。
傻柱走过去,突然“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滑得特别假,像戏台上演的——手里的网兜脱手飞出。
“啪嗒!”
网兜落在秦淮茹脚边,饭盒盖子摔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
不是菜。
是两个玉米面窝头,还热乎着。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傻柱一拍大腿,“窝头都摔出来了!这还能要吗?沾了土了!”
秦淮茹看着窝头,又看看傻柱那夸张的表演,心里明白了一半。
“柱子,这……”
“这什么这!脏了!不能吃了!”傻柱捡起窝头,作势要扔,“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窝头……”
“别扔!”秦淮茹赶紧拦住,“沾点土怕什么,洗洗就能吃。”
“那……那多不好意思。”傻柱挠头,“脏了的窝头给秦姐你……”
“没事没事。”秦淮茹接过窝头,攥在手里,“谢谢你了柱子。”
“谢啥谢!又不是故意的!”傻柱说完,捡起空饭盒,一溜烟跑了。
跑出中院,他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喘气。
“成了!”傻柱抹了把汗,“我真是个天才!”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一幕,被好几个人看见了。
阎埠贵扒着门缝,看得清清楚楚。
“嘿,傻柱这小子,学精了。”阎埠贵回头对三大妈说,“以前是直接给,现在是‘不小心’掉。有进步!”
三大妈正在补袜子:“你就少管闲事吧,管好咱家粮食就行。”
“我这不是在学习嘛。”阎埠贵扶了扶眼镜,“你看,傻柱这招高明啊——窝头是‘掉地上’的,是‘脏了’的,给秦淮茹是‘不浪费’。这理由,冠冕堂皇!”
他说着,眼睛突然一亮:“哎,你说我要是也‘不小心’掉点棒子面在贾家门口……”
“你敢!”三大妈瞪眼,“咱家那点粮食,自己都不够吃!”
“我就说说,说说。”阎埠贵讪笑,但心里那把算盘又开始响了:如果“掉”二两棒子面,能换贾家什么?人情?还是别的?
许大茂也看见了。
他今天又请假了——昨天吃了羊腰子,拉了一晚上肚子,今天腿都软了。
“傻柱这傻不拉几的,还学会演戏了。”许大茂趴在窗户上,撇撇嘴,“不过演得真烂,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故意的。”
他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中午,许大茂拎着半斤挂面——用他最后一点粮票换的——去了中院。
贾家门开着,秦淮茹正在煮红薯粥,贾张氏在补衣服,小当在玩。
“秦姐,忙着呢?”许大茂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
“大茂啊,有事?”秦淮茹抬头。
“没啥事,就是……”许大茂咳嗽一声,“我昨天买了挂面,买多了,吃不完。这挂面放久了容易生虫,我想着秦姐你家人口多,要不……帮帮忙,分担点?”
他说得特别真诚,真诚得秦淮茹都愣了。
贾张氏耳朵“噌”就竖起来了:“挂面?白面的?”
“对,白面挂面。”许大茂把挂面递过去,“半斤,不多,您别嫌弃。”
秦淮茹犹豫了。许大茂什么人?院里出了名的铁公鸡加真小人,他会主动送挂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茂,这……不太好吧?”秦淮茹没接。
“有什么不好的!”许大茂直接把挂面塞她手里,“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助嘛!再说了,秦姐你怀孕了,得吃点细粮补补!”
他说完就走,边走边说:“不用谢不用谢!就当帮我解决库存了!”
秦淮茹拿着挂面,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贾张氏一把抢过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真香!白面的味道!”她扭头看秦淮茹,“淮茹啊,许大茂这是转性了?”
“不知道……”秦淮茹皱眉,“总觉得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
许大茂回到后院,关上门就笑了。
“傻柱,你不是演吗?我也演!”他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我许大茂,助人为乐,关心孕妇!多高尚!”
他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先搞好邻里关系,树立“好人”形象。等将来自己娶媳妇了,大家才不会怀疑自己有问题——你看,我许大茂对邻居都这么好,对媳妇能差吗?
再说了,半斤挂面算什么?等娶了媳妇,生了大胖小子——亲生的!——那才是人生赢家!
下午,棒梗放学回来了。
他今天捡废纸的劲头更足了。昨天挣了一毛二,今天他瞄准了轧钢厂后门的废纸堆——那里废纸多,但竞争也激烈,好几个捡破烂的孩子都在那儿。
棒梗个子小,挤不进去,急得直跺脚。
正着急呢,林飞从厂里出来,看见他了。
“棒梗,干嘛呢?”
“林叔,他们抢我的废纸!”棒梗指着那群孩子。
林飞看过去,五六个半大孩子,正把一个废纸堆围得严严实实。棒梗站在外围,像只被排挤的小鸡仔。
“走,林叔带你去个地方。”林飞招手。
棒梗跟着林飞,穿过两条胡同,来到一所小学的后墙外。墙根下堆着一小摞废纸,用砖头压着。
“这是……”
“这是我一个朋友给的。”林飞说,“他们学校定期清理废纸,以后都给你留着。”
棒梗眼睛瞪得溜圆:“都给我?”
“嗯,但有个条件。”
“您说!”
“每天只能来拿一次,一次不能超过十五斤。”林飞蹲下来,“而且,你要答应我,不能耽误学习。每天作业写完了才能来。”
“我答应!”棒梗用力点头。
林飞笑了:“那行,今天这些你先拿回去。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来这儿拿。”
棒梗看着那摞废纸,起码有二十斤。他试着抱起来,沉甸甸的。
“林叔,这……这太多了……”
“不多,你慢慢搬。”林飞拍拍他肩膀,“记住,劳动挣钱光荣,但不能贪心。”
棒梗似懂非懂,但抱着废纸的手更紧了。
刘光福今天又要到三毛钱,揣在兜里美滋滋的,走路都带风。结果一个没注意,钱从兜里掉出来了。
正好被刘海中看见。
“光福!”刘海中一声吼,“哪儿来的钱?”
刘光福吓得一哆嗦:“爸、爸给的……”
“我给的?”刘海中愣了,“我今天没给你钱啊!”
“是、是前两天给的……”刘光福声音越来越小。
刘海中脑子“嗡”的一声。他想起这三天来,三个儿子各种要钱买“学习用品”“球鞋”“零食”……
“刘光齐!刘光天!都给我滚出来!”刘海中的怒吼响彻后院。
三分钟后,刘家三兄弟排成一排,低着头。
刘海中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不是七匹狼皮带,他已经发誓不打了,但鸡毛掸子总能用吧?
“说!这三天,你们一共要了多少钱?”
“……”
“不说?不说我今天……”刘海中举起鸡毛掸子,又放下,“我不打你们!但你们必须说实话!”
刘光齐抬头,小心翼翼:“爸,您……您不是说要对我们好吗?”
“对你们好,不是让你们骗钱!”刘海中气得脸都红了,“说!要了多少!”
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刘光齐小声说:“一、一共三块二……”
“三块二?!”刘海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块二!能买八斤白面了!你们这些败家子!”
他举起鸡毛掸子,手都在抖。
打?不打?
打,就违背了自己“慈父”的誓言。
不打,这三块二就这么没了?
刘海中陷入了人生最大的纠结。
阎埠贵家来了客人。
不是贾张氏,是林飞。
“阎老师,忙着呢?”林飞拎着二两茶叶——最便宜的那种。
“哟,小林啊,快进来快进来!”阎埠贵眼睛一亮,但随即警惕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飞来干嘛?
林飞坐下,把茶叶放桌上:“阎老师,有个事想请教您。”
“你说你说。”阎埠贵心里那把算盘已经开始响了:二两茶叶,市价大概一毛钱。林飞要请教的事,值不值一毛钱?
“我想学点财务知识。”林飞说,“您是老师,数学好,又会算计……哦不是,是精打细算。想跟您请教请教,怎么记账,怎么管钱。”
阎埠贵眼睛更亮了。
请教!请教就是不用付学费!白赚二两茶叶!
“这个好说好说!”阎埠贵立刻拿出纸笔,“记账嘛,首先得分门别类。收入一项,支出一项。支出又要分固定支出和临时支出……”
他讲得唾沫横飞,林飞听得“认真”。
讲了半个小时,阎埠贵口渴了,端起茶杯喝水。林飞适时问:“阎老师,您说,如果我想帮助院里困难的人,但又不想让他们养成依赖,该怎么帮?”
阎埠贵手一顿。
他看看林飞,又看看桌上的二两茶叶,脑子飞快转动。
这小子……是在试探我?还是真想知道?
“这个嘛……”阎埠贵斟酌着词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给东西,容易养成依赖。最好是……给机会,让他们自己挣。”
“比如?”
“比如……雇他们干活,给报酬。”阎埠贵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说你在雇棒梗捡废纸?”
“嗯,这孩子挺能干。”
“那不就得了!”阎埠贵一拍大腿,“这就是‘授人以渔’!既帮了他家,又没让他白拿,还培养了劳动观念!”
林飞笑了:“阎老师高见。”
他心里想的是:阎埠贵这人,虽然算计,但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而且通过这种方式,也能摸清院里这些“禽兽”的思维方式。
今晚的饭是红薯粥加窝头——窝头是傻柱“不小心”掉的,红薯是厂里补助的。
棒梗把今天挣的一毛五分钱交给秦淮茹:“妈,给。”
秦淮茹接过钱,鼻子一酸:“棒梗,明天别去了,太累了。”
“不累!”棒梗挺起小胸脯,“林叔说了,劳动挣钱光荣!”
贾东旭蹲在门口抽烟,没说话。他看着儿子,又看看媳妇的肚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东旭,吃饭了。”秦淮茹叫他。
“你们先吃。”贾东旭闷声说。
他想起今天在车间里,机器轰鸣的声音。前世那个噩梦又浮现在脑子里——他被机器卷进去,腿断了,血淋淋的。
“不能出事……”贾东旭喃喃自语,“我不能出事……”
傻柱正在数粮票。今天“掉”了两个窝头,他心里踏实了点,但粮票又少了。
“还剩十三斤半……”他叹了口气,“这月还有十天,得省着点。”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
“柱子,是我。”
是易中海。
傻柱开门:“一大爷,有事?”
易中海拎着半斤红糖:“柱子啊,这红糖给你,你年轻,需要补补。”
傻柱愣了:“一大爷,您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你最近气色不好。”易中海把红糖塞给他,“对了,秦淮茹那儿……你别帮太多。她家有男人,该让贾东旭担起责任。”
傻柱眨眨眼:“一大爷,您这话是……”
“我就是提醒你。”易中海拍拍他肩膀,“帮人可以,但要有分寸。过了分寸,就容易让人误会,也容易让自己陷进去。”
他说完就走了。
傻柱拿着红糖,站在门口发愣。
一大爷这是……转性了?以前不是总撮合他和秦淮茹吗?
许大茂在写“助人为乐日记”。
“9月20日,晴。今日帮助邻居秦淮茹同志半斤挂面。秦同志怀孕,需要营养。作为新时代青年,助人为乐是应该的。”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补充:
“备注:此举可树立良好形象,有利于未来婚姻。投资半斤挂面,潜在回报:好名声+邻里信任。划算。”
写完,他满意地合上日记本。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
四合院在月光下安静下来,但安静之下,暗流涌动:
· 傻柱学会了“演戏式帮助”。
· 许大茂开始了“投资式慈善”。
· 棒梗成了“环保小卫士”。
· 刘海中在“慈父”和“严父”之间痛苦挣扎。
· 阎埠贵在“算计”和“积德”之间左右摇摆。
· 林飞在暗中布局,引导着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而贾家,十斤红薯正在一天天减少。
秦淮茹的肚子,正在一天天变大。
饥饿,依然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每个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