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二蛋,是个靠山吃山的采药人。我们这疙瘩的深山里,老辈人传下不少忌讳,其中最邪乎的一条就是——瞧见路边的红绣鞋,千万别捡,更别盯着看。老人们说,那是山娘娘在找替身,谁碰了谁就得给她当新郎官。
那年秋末,我跟着采药队在陡坡村后山忙活。日头偏西时,我落了单,在一条入山小径的正中央,瞧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东西——一只红绣鞋。
那鞋是鲜红的缎面,上面用金线绣着只说不出模样的怪鸟,鞋尖还缀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在昏暗的林子里泛着冷光。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老辈人的忌讳,可那珍珠一看就值不少钱,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把它揣进了怀里。
当晚怪事就来了。
我躺在破庙里的通铺上,迷迷糊糊间总听见有个女人在哼小调,咿咿呀呀的,像哭又像笑,听得人后脊发凉。接连三天,我做的梦都一模一样: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我,轻轻摆弄着没穿鞋的脚,嘴里反复哼着那支说不清的小调。
第四天夜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摸出那只红绣鞋,借着油灯的光细看。这一看,差点把我魂吓飞——鞋壳子里用小楷写着一行生辰八字,我掐指一算,心头瞬间凉透,这八字是纯阴的鬼命,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
更瘆人的是,鞋内底硬邦邦的,像垫着什么东西。我颤抖着撕开衬布,里面竟藏着一小撮用红绳缠紧的头发,乌黑发亮,还带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妈呀!”我吓得魂飞魄散,抓起鞋就往院墙外扔。可手刚扬起来,那红绣鞋就像长在了我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吱呀”一声响。我全身僵住,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衣背,脖子像生了锈的齿轮,一格一格地慢慢扭过去——堂屋的门槛外,端端正正地摆着另一只红绣鞋,和我怀里这只凑成了一双。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天刚蒙蒙亮,我连滚带爬地跑到村里,找最年长的七爷求救。七爷是我们这儿的百事通,啥邪门事儿都懂点。
他一见我掏出的红绣鞋,脸色“唰”地惨白,手指着我直哆嗦:“造孽啊!李二蛋,你把她引回家了!这是山娘娘的聘礼!你收了鞋,还看了里边的东西,就等于应了亲!她这是要来带你走啊!”
我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七爷,您救救我!我不想给山娘娘当新郎官啊!”
七爷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地说:“唯一的生路,就是趁今夜子时,把这双鞋完整地送回你捡鞋的地方,一路不能回头,一步都不能停!”
那天晚上,山风格外阴冷。我揣着两只沉甸甸的红绣鞋,一步一挪地往后山走。月光把山路照得惨白,我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不紧不慢,始终隔着几步距离。我能听到极轻微的布鞋摩擦草叶的“沙沙”声,像有个女人就跟在我身后。
快到捡鞋的地方时,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几乎控制不住回头看的欲望。好不容易到了老地方,我深吸一口气,把两只鞋并排摆好,然后按照七爷教的,一步步倒退着离开。
就在我退出第九步的时候,一阵阴风猛地刮过,吹得我头皮发麻。我下意识抬眼往前一看——那两只红绣鞋的鞋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更恐怖的是,在原先空无一物的鞋子旁边,月光下映出了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一行是我的,另一行很小,像是女人的脚,从深山的方向而来,正好停在那双鞋的位置。
“啊——”我头皮瞬间炸开,转身就疯了一样往家跑。冲进家门,我死死插上门栓,缩在炕上抖了一夜。
天终于亮了,阳光照进来,我瘫软在地,以为事情总算过去了。可当我扶着墙想站起来时,手心却传来一阵湿冷的黏腻感。我低头一看,墙壁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手掌印,大小和那红绣鞋的主人一模一样。
而在我家堂屋正中央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用湿漉漉的痕迹,画了一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囍”字。
我知道,山娘娘的花轿,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