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司景阳割发短袍,与盛京司家再无任何关联后,南门风声愈紧了。
就在这气氛微微凝固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从城内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却见三道身影相互搀扶着从南门冲出。
任风流看清三人面容后,神色一喜,正欲上前打招呼,却听浑身带血的那人张嘴大骂:
“狗日的任风流,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老子在赌坊内等了你半天的信号,等来的是什么?何绅的走狗!现在我霸刀盟的人都死绝了,你却在这南门外逍遥快活,老子和澹台兄真是瞎了眼了,才会信你的鬼话!”
任风流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想起,貌似自己劝朱子同意离开城后,好像真的忘了点燃院子里的烟火,怪不得自己到南门时,城内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呢。
他忽然有些心虚,又看着三人狼狈的模样,心里愈发愧疚了。
只见澹台敬明身上衣衫有多处破裂,左手血肉模糊,隐隐露出半截掌骨,而他的伤势却是三人中最轻的一个。
祁姑娘面色苍白,嘴角溢着一丝鲜血,气息低靡,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像是用力过猛的样子,境界也时高时低,仅在一品武夫与入微境左右徘徊。
笑千愁看起来是最惨的一个,浑身上下近乎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血肉了,看起来狰狞无比,若不是他那粗犷又带着几分纤细的声音,自己好像还真认不出来他。
任风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正欲上前解释,却听笑千愁又低沉的吼道:
“任风流,我霸刀盟在盛京一百二十三人,为了掩护我等三人撤退,皆丧命在何绅手下,这账老子算在你身上了!”
已经完全成为血人的笑千愁眼里闪过一丝悲愤,方才何绅悍然出手准备将他们一行人全部留在城中,要不是熊堂主带着剩下的门人燃烧真气舍命断后,他们三人怕是根本逃不出来了。
作为霸刀盟的少盟主,他笑千愁何时被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这口气,他咽不下!
无论是何绅,还是任风流他都要一一找他们算账!
自己不行,那就回去叫爹,反正他爹笑天苍实力强大,根本不惧任何一方节度使。
儿子打不过回去找老爹,没什么丢脸的,大不了以后老爹嘲笑他的时候忍着便是了。
任风流听得眉头直皱,正欲问清三人所经历的事情,却猛然间忆起笑千愁话里的重点,面色剧变。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阵沉重且整齐的步伐,如夏日闷雷般带着肃杀之气从城内滚滚而来。
这绝非一小股军队所能有的气势!
再结合方才笑千愁所说的话,任风流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起来。
正欲告诉朱子时,变故再升!
一直被朱子以浩然正气牵制着的司家老祖,忽然站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紧接着,他竟毫不犹豫的用真气,点燃了毕生苦修得来的,尚不精纯的三分浩然正气,毅然决然的轰向朱子。
气机牵引之下,半空中的朱子身影微晃,顶上羽冠产生剧烈波动,那纯正磅礴的浩然正气竟是在短暂出现了片刻破绽。
司家老祖借着此空隙,再次对准自己胸口,强喷出一口精血,爆发出焰轮天的修为,那被他抛弃到微末浩然正气瞬间如死海沸腾,化作滔天烈焰,将南门彻底点燃。
一星微末飘上朱子顶上儒冠,接着,朱子压在司家众人身上的威压全部消散,被横压许久的司家之人纷纷站起身,活动起了筋骨。
“朱子,失去了对我士族的压制,凭你的修为境界如何与老夫抗衡?”
司家老祖神色漠然,在霍家未曾消失之前,他没少与何绅打交道,对他的气息最熟悉不过。
如今,何绅即将带着大股兵马到来,他若继续被朱子压制下去,恐怕是等不到董武过来支援了。
于是不得不强行舍去自己苦修不得的浩然正气,准备借着这丝空隙擒下在场所有人,暂避何绅锋芒。
等董武到来时,再与其决一死战。
儒门什么都好,就是因浩然正气需要不断正心,以至于修为提升缓慢,因此朱子的修为并不如他。
现在朱子又失去了唯一能牵制他的力量,如何抵御司家?
“其他人便交给你们了,那些小辈留着,至于二房一脉,一个不留!”
司家老祖甚至都没去看其他人,只死死的盯着朱子,既然撕破脸皮了,那些实力尚且不到天门境的人,在他眼中不亚于蝼蚁,并不值得关注。
“朱子,请!”
司家老祖嘴上虽是说着请,但却是直接出手,不给朱子任何反应的机会。
然而朱子毕竟作为儒门大儒,即便修为不如他,但见识眼界上却要高出不少。只顷刻间便拍出一掌。
掌风中仿佛有无数儒家先贤虚影浮现,不见半分凌厉之势,却给人一种不可抗衡的错觉。
两位天门境大能的碰撞,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四周灵气瞬间炸裂,卷起地上积雪与尘土,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巨大旋涡。
与此同时,一脸冷漠的司景桓,也在第一时间找上了先前宣布脱离司家的司景阳。
“二弟,族规你很清楚,叛族者,死!”
说话时,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是一个冰冷的傀儡,只知遵循老祖的命令。
司景阳也知此战避无可避,转头朝着司行叮嘱了一声“小心”后,便带着二房一脉与司景桓缠斗起来。
至此,曾亲密无间的兄弟二人彻底反目,寒光乍现,招招直指彼此要害。往日亲情,在此刻荡然无存。
剩余的司家之人将目光放在了任风流、澹台敬明等一众小辈身上,老祖说的是将在场之人全部擒下,他们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眼见他们越逼越近,祝宁一马当先,率先刺出一枪击杀一位司家人,然后转头问道:“澹台少侠,可还能战否?”
澹台敬明没有回答,只是背后墨狩已然出鞘,发出铮铮剑鸣。
剑阁弟子,向来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哪怕是死,他也绝不会惧。
他目光如深秋寒潭那般平静,轻声问身边之人:“你呢,笑兄?”
早已成为血人的笑千愁放声大笑,语气笃定且豪迈:“吾辈刀修,岂愿久居人下?战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