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过了五日,兽潮爆发的越来越频繁,攻城的妖兽也愈发强大,以至于众将士不敢下去歇息,只得等兽潮退去后靠在墙上短暂的小憩一会。
东海卫的伤亡也在逐步扩大,从二十五万递减至了还有十三万,就连温养浩、佛、道二位都受了重伤。
并非是他们实力孱弱,只是攻城的妖兽实力越来越强,从五六品变成最低三品。甚至于统帅它们的都从合一境妖王,变成了天门境大妖。
那位对姜云升三人多有照拂的老卒也在第七波兽潮中,为救姜云升被一只虎妖深深的撕成了两半,他的鲜血就溅在姜云升的脸上。
姜云升只说了句“谁让你救的”,而后拔剑出鞘,不顾自己的死活跃下城墙,疯狂出剑,拼的还剩最后一口气,终是将虎妖彻底斩杀。
若不是彭诸手持铜锤,借助军阵大杀四方,将他带了回来,怕是早就葬身于妖兽之口了。
自那起,姜云升便展现出自己真正实力,二品之上的妖兽他对付不了,可二品左右的妖兽却是来多少杀多少。
惊人的表现惹的一众江湖人士大为诧异,他的剑术飘逸而凌冽,又兼藏着大开大合、一往无前之势,不是小门小派所能拥有的,可一众人又看不出他的根脚,只得对这个年轻人多留了几份心思。
“臭小子,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战斗结束,你就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成汤蹲在城墙上替姜云升疗养着伤势,以姜云升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能活到现在倒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好了,下次莫要如此了。”
已经突破至二品境界的姜云升道了声谢,又变成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他终于知道先前为何迟迟无法突破,只因心中少了股气,视天下事为无物,一往无前的气。
剑修本就极为纯粹刚正不屈,又看不惯世间那些腌臜事,自然秉承公私分明的原则。他眼看着师姐死在面前,只想着找个地方潜心修炼,等到实力强大后再去复仇,畏畏缩缩之下,却丢失了剑修本该有的豪气。
魑魅魍魉,不过一剑尔。
当他看到老卒为了救他身死,被他拼命隐藏的志气与血气终于回来,才有了那日剑气纵横百里,剑鸣震荡的景象。
若是他能早点醒悟,说不定老卒便不会死了。
成汤对姜云升身上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颇为赞赏道:“不错,少年人就应充满朝气热血,争不羁狂荡,纵疏放醉醒云身。肩上担的起春风,袖中藏的住乾坤,鲜衣怒马,如骄似火。如今的你,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气。”
姜云升并未回答,只是直直的望向被草木遮掩的东面。
“姜小子,老夫相信现在的你,也应该明白,强如时文悠这种六州诸侯,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又何况是你?
若是梁帝没死,一声令下,关中诸侯谁敢不派兵赶来?看看这些面孔,他们本应在家里守着妻子,等待新生婴儿降生的啼哭。可如今东海六州尽是妇孺,百里无男丁。但这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无怨无悔。
他们入伍是为了生计,更好的养活妻儿老小,这是拿;拿起戎装便要承担守卫东海的责任,哪怕付出他们的性命,这是给。天底下没有只拿不给的道理。”
“前辈想说什么。”姜云升破天荒的开口问道。
成汤的意思已经昭然若见,可在于需要他做点什么?
他这样的小人物改变不了战争局势,就像他救不回师姐和那名老卒。
“我要你以身入局,将这盘棋彻底搅动!”
成汤听到姜云升的话后,脸上终是露出了笑意。
只要姜云升回答他,便意味着他这些时日里的口舌没有白费。
天下没有白拿的道理,作为两朝帝师,他的身份何其高高在上?
若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又怎会放下身段,多次动用浩然正气点拨二品境界的小子?
虽然梁帝死前的谋划他并不知晓,但作为老师,他了解自己这位学生。就像当初刘帝己不顾他的反对,悍然挑衅天道一般。
没有子嗣的他难道不会预见自己死后,中州大乱吗?
显然早有所料,面对天道都不曾屈服的帝王岂能这般轻易死去?
姜云升,想来就是梁帝的后手之一。
成汤只不过是想让这盘棋回到正轨上罢了。
姜云升却是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问道:“我?”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大梁二十四州,除却东海六州,北地三州,西面两州,剑州罪州,剩下十一州的节度使无一不是天门境强者,加上那些江湖势力,可谓是错综复杂,一个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凭他一介不入流宗门子弟,小小的捉刀人又如何搅动风云,让天下彻底乱起?
成汤似乎早有所料,不急不慢道:“一朝二帝三上阁,四盟五宗六司坊,你可知镇远司就是这六司坊中的其一?”
“前辈的意思……”
“不错,即便梁帝归天,但镇远司并未消亡,只是隐匿起来,继续替陛下监察天下。若是你真的以身入局,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他们定然不会作袖旁观,他们就是你最大的仪仗!”
成汤说的斩钉截铁,因为他确信镇远司的陈安未死。
别人他尚不清楚,可陈安跟随梁帝多年,早就是天门境的高手了,甚至他都窥探不出这位狠辣无情的司主修为境界。
只要他未死,那么那些各地的镇远司也还在运作,在暗地里促进梁帝的谋划。
只要姜云升能得到陈安的认可,便无惧那些世家大族!
至于现在看起来强盛的诸侯,成汤并不放在心上。
那些诸侯,说到底不过是近些年来,梁帝为了打压士族而扶持起来的新贵,看起来实力不俗,底蕴却有所不足,难以与那些传承了千年的士族相抗衡。
诸侯们的盛况,在成汤眼里,不过是即将灭亡前的疯狂罢了。
他作为儒林大先生之一,最是清楚那些士族的心思。
士人只在乎传承,只要确保自己一氏不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哪管洪水滔天?
向来只有万年世家,哪来的千年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