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薇从梦境中醒来，窗外已是夕阳西沉。
她揉了揉眉心，感觉比睡前更疲惫了。
还没等她完全理清思绪，只是准备去前厅找杯水喝，润润喉咙，就遇到了刚回来的祖父和母亲。
祖父走到海莉薇跟前，有些笨拙地拉起她的手。
“薇薇啊，今天是爷爷不对。”
“爷爷不该没问过你的意思，就硬拉着你去见王老头家那小子……”他顿了顿，似乎想把主要责任推出去，声音提高了些，“关键那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都二十了还找不到媳妇，果然是有原因的！”
海莉薇无语地看着祖父。
这是关键吗？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未经她同意给她安排奇奇怪怪的相亲吗？
不过，林祖父的真正目的显然也不是来找她道歉的，“我听你母亲说，你在须弥也不算单身？原来是有对象了啊。”
海莉薇沉默几秒，在如实相告和避免麻烦之间，选择了后者，“……稍微有点。”
稍微有点……这算是什么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稍微有点”听起来比梅里那句“她说有就有”还不靠谱。
难道他这个看起来有点呆的孙女，在感情方面其实玩得挺花？
林祖父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殊不知，海莉薇的脑回路已经自动开启了“已读乱回”模式，她准备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祖父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璃月老一套的传统说教：“薇薇啊，人啊终究还是要成个家的……”
“八离世家？”
林祖父愣了一下，没听懂，但觉得不太对劲，只好跳过，继续下一个论点：“成了家，总要养儿育女，以后防老啊……”
海莉薇：“埃伯的确是个好大儿。”
坐在一旁悠闲嗑瓜子的梅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轻咳两下，收敛了笑意。
林祖父则是再次噎住。
他感觉自己和孙女之间的代沟好像有点大。难道他真的老了吗？怎么孙女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于是，他又不死心地提出个看似折中的方案：“那你要不要把你那‘稍微有点’的对象带回家来看看？要是人还可以，在璃月成个家也挺好……”
救命！
海莉薇内心疯狂拒绝，嘴上更是胡乱回应：“有变动我会通知您的。”
林祖父有些急了，“你看你堂姐，结了婚之后，日子过得多红火，安安稳稳，也不再让我们长辈操心了！”
海莉薇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提出建议：“那我也嫁给姐夫？”
“胡闹！”林祖父胡子都气歪了，他喘了口气，苦口婆心，“这玩笑可一点没意思。等你成了家，我跟你母亲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就能放心……”
海莉薇继续追问：“哪个组织的任务？完成之后有奖励吗？”
“哪来什么组织？总务司不管这个。”林祖父都被海莉薇跳跃的问题搞蒙了，“奖励……奖励就是你妈能抱上外孙。”
突然被点名的梅里连忙摆手，划清界限：“我可什么都没说。”
海莉薇又看向祖父，“您看，母亲觉得这是惩罚。”
林祖父痛心疾首：“你、你们……简直是大逆不道啊！”
海莉薇继续求问：“那这又是逆了哪条天道？岩王帝君亲口说的？”
林祖父：“……”
他指着海莉薇，手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孙女这嘴皮子利索得，歪理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他根本辩不过。
憋了半天，他也只能问出一句：“那你说说说看，你又为什么不想结婚？”
“我怕我会出轨。”
“咳！咳咳咳……”
还在嗑瓜子的梅里直接被呛到，猛地抓过茶杯灌了一大口，脸都憋红了。
海莉薇还在持续输出：“最近几个月我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自我研究，发现我的道德感实在谈不上高。如果结了婚，看到外面还有喜欢的类型，对方要是再勾引我一下，我保不准就出轨了。”
她看向已经石化的林祖父，语气甚至带着点“为您着想”的恳切，“爷爷，您也不想我以后被浸猪笼吧？”
林祖父：“……”
海莉薇就看着她家祖父颓然地后退一步，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最终什么也没说，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开了大厅，就连背影都显得格外萧索。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熟悉的扑翅声。
埃伯风尘仆仆地落在了窗台上，看着有些许疲惫。
她走过去，从埃伯脚上解下赞迪克的回信，然后轻轻抚摸它有些凌乱的羽毛。
“辛苦了，埃伯，你先好好休息吧。”
海莉薇决定让埃伯至少休整一晚。她可做不出像赞迪克那样，让信使连续长途跋涉不眠不休的事。
回到房间，她拆开信。
赞迪克的回信照例以调侃开头，随后谈到最近须弥发生的一些琐事。
「……说到近况，不得不提一嘴那个小肚鸡肠的拉默德。他把我举荐给考察小队的带领教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信心，认定我能带领那种效率低下的学研团队在沙漠遗迹里找到突破。我合理怀疑，这是他对之前被困绿洲时我们吃瓜看戏的幼稚报复。
听说那支队伍在赤王陵外围打转数月，连个像样的能量波动都未能捕捉到，无能程度恐怕堪称教令院之耻。如今听闻我在赤王陵里转了一圈，还想拉我去做免费苦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呆在须弥城也是无聊得发霉，不如再跟去深入探查一番。只是沙漠变化莫测，埃伯恐怕也难在风沙里精准寻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大概要暂时中断书信往来了。除非你愿意让埃伯冒着变成风干渡鸦的风险来找我，我一定会受宠若惊，不过我想你大概是不舍得的。
至于那几位满怀学术热情的学长和教授，但愿他们携带的补给足够充分，并且拥有足够的好运。毕竟，在危机四伏的遗迹里，一个“不小心”，走散或者发生些“意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是吗？
期待重逢之日，想必那时，你在璃月的经历已经足够给我讲个三天三夜了。」
好吧，看来埃伯可以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了。
赞迪克这个满世界跑的“好动症儿童”不会安分呆在须弥城，海莉薇有猜到这个可能。至于信里暗示的“不小心”和“意外”，呃，真是让人不太放心啊。
只可惜，提前准备好有关冰之女皇和璃月的经历是没法告诉赞迪克了。
海莉薇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发现这次的内容居然有足足三千多字，其中还包括她前几天在信中提到的关于总务司考题，尤其是“请仙典仪”的难题，赞迪克给出了他的回答。
只见信纸上写着：「规则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被戏弄的吗？」
很好，看到这么一句非常“赞迪克”的开场白，她就知道这个答案绝不会常规了。
海莉薇继续往下看：
「我认为可以策划一场请仙典仪的意外事故，安排‘仙人’借由特定媒介发声——比如宣称‘外商入境乃天命所向，阻其财路者，天降业火’。同时，在民众中巧妙散布‘港口延误导致某外资医院救命药断供’的谣言，煽动恐慌与民意，形成一定的舆论压力。」
「事后，官方只需对外宣称‘仙意不可违’，便能将决策责任完全转嫁给仙人，而璃月官方与外商，则都顺势成为了‘天命’的被动执行者，名利双收，还不用承担任何实质性的违约或传统破坏责任。对了，记得把那个传播谣言的家伙处理干净，别真让那些仙人抓住把柄。这个主意不错吧？」
海莉薇看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玩弄人心、挑战神权。这就是一个明摆着的欺诈策略，毫不道德，官方绝不可能明面采纳，大概率也只能作为不能见光的幕后手段。价值观更是偏到了姥姥家。
不过还挺有意思。
她、梅里女士、赞迪克，三个人就想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解决方案。
海莉薇很想找人分享和深入探讨，但赞迪克本人又远在须弥。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自己腰间那枚草元素神之眼上，然后拿起，对着里面可能正在“监视”的冰之女皇说道：
“您看，跟这位比起来，您是不是觉得我的思想价值观正常多了？虽然不符合主流，但至少没有这么‘邪魔外道’。这位才是真正需要被官方制裁的家伙。”
当然，这种自说自话在此刻也得不到回应。海莉薇放下神之眼，开始思考是否能将冰之女皇那种远程意识链接的符文进行一下升级。例如，把连接范围从梦境扩大到日常清醒状态，甚至实现更稳定的双向沟通？
就像须弥的虚空终端那样。不过，虚空终端离开须弥就失效了，显然依赖的是大慈树王遗留的力量与教令院的联合维持。
海莉薇构想了一阵，觉得研究的关键不在符文，而是缺少一个稳定的能源媒介。
材料、资金、器械，现如今还真是无一不缺。
她的构想再一次卡在了现实层面。
“至冬应该很有钱吧。”海莉薇自言自语了一句。
想到那么大一个福勒家族被至冬吞并，她还是有点心动的。至冬女皇也很有意思，和她一开始以为的残暴冷酷形象不太符合。
不过事已至此，她决定还是先洗漱睡了，等到第二天起来再找些事儿做吧，最近她真是闲得慌。
……
意识刚要沉入梦乡，海莉薇就感觉自己突然被熟悉的冰晶迷雾拉了过去。
照常是模糊的女性身影，只不过这一次又有些不同。
此刻的冰之女皇影仿佛正端坐于某种案几之后，手中也好像捧着一卷文书或正在批阅什么。
「你怎么又睡了？」
女皇的声音带着点类似于“这孩子作息真随意”的感慨。
「今天下午没睡好，又经历了外出活动、过度社交、深度思考等活动，精力消耗过大，得早点休息才能补回来。」海莉薇回道。
「在人类里，你的睡眠质量与随心所欲的程度，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
「是吗？今天白天我们已经进行过深入交流了，我以为今天的份额已经用完了呢。」海莉薇无奈，其实是她单方面不想再进行这种消耗精力的沟通活动了。
这话让冰之女皇有些无语。还份额，她以为跟至冬的女皇对话是什么每日才刷新一次的大世界任务吗？
「不急，我们还可以聊一会儿。」
她的目的还没达成，怎么可能轻易放海莉薇去休息。
「你傍晚时分，与家中长辈的对话，倒是比之前利落了些。看来，你确实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并尝试着付诸实践了。」
「当时只是心烦，没忍住脾气。」海莉薇下意识地想否认，「我刚才那样直接顶撞也不对，明天还是要找机会跟祖父道个歉。」
冰之女皇对她本能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平静道：「行动之后的对与错，不过是事后收割的成果标签。但若因为惧怕错误而永远不去行动，那么未来的田野里，注定只会是一片荒芜。」
「你终于不再只是被动地映照周围环境施加于你的影像，而是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意志去扭曲、甚至打破那面‘镜子’了。尽管方式稚嫩，动机也掺杂着情绪，但这确是一个开端。」女皇的脸上似乎也挂上了认可的笑意，「记住这种感觉，海莉薇。打破束缚的第一步，往往就是如此，带着错误和失礼」
海莉薇沉默地消化着这番话。
冰之女皇在肯定她的主动做出选择，哪怕这个选择在世俗看来并不正确。
「至于道不道歉，那是你基于自身情感与社会关系考量后的后续行为，是你主动选择的又一步。这与你先前的反抗并不矛盾。重要的是，每一步，都由你自行迈出。」
「看来，我为你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寻求破土而出的路了。我很期待，它最终会生长为何种……」
海莉薇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位冰之女皇脾气倒是挺好，耐心十足，就是比她妈管得还宽，唠叨不说，言语间还带着点“爹味”，让她有点吃不消。
冰之女皇的尾音未完，下一瞬，两股意识连接的源头像是被突然掐断，所有景象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至冬宫殿内，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女皇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链接从另一端被主动切断了。
这次，她没有怀疑是印记出了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海莉薇身上。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方法，研究出了能在神明力量压制下，单方面强行断开意识连接的手段？
“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人类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