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薇听着Alpha一番强行挽尊的言论,心里忍不住吐槽。
上一秒才分析出她的大脑活性接近须弥的智慧之神,下一秒就说她知识储备贫瘠看不懂数据……
这借口找得也太敷衍了点吧?分明就是没真把她当外人防着。
算了,看在Alpha这别别扭扭、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喜欢”也挺有意思的份上,就不戳穿他了。
这种口是心非的调调,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情趣。
海莉薇明智地没有在“窥探机密”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免得真把这位傲娇的切片惹毛了。
她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更能窥探Alpha内心世界的情感方向。
“Alpha先生,您刚才说,Sigma先生因为被削弱了情感模块,所以成长性有限,人格也基本固定了。”
她微微歪头,看向Alpha:“那您呢?您看起来似乎是拥有完整人类情感模块的,您会觉得这些七情六欲,比如高兴、生气、喜欢、讨厌……是您作为研究者的一种拖累吗?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如果像Sigma先生那样纯粹理性会更好?”
她一边问,一边在心里快速梳理着已知信息——
Alpha的性格外向张扬,情绪丰富且外露,占有欲强,还会闹别扭,怎么看都是情感模块拉满的配置。
beta小姐也是,任性、爱看热闹、会撒娇装可怜,情感表现甚至比Alpha还丰富些。他们两个,应该都是拥有完整情感模块的切片。
而Gamma那个小家伙,心智停留在孩童阶段,对情感的理解直白而稚嫩,渴望关怀也会表达亲近,但他的成长性似乎也被锁死了,海莉薇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一种模块的不完整。
还有最后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从未露面的omega切片。他的情感模块又会是怎样的?是像Sigma一样被理性主导?还是像Alpha和beta一样拥有丰富情感但更善于隐藏?或者,是某种更复杂的状态?
这些问题在海莉薇脑海中盘旋,让她对“多托雷”这个存在的复杂性有了更深的认知。
她看着Alpha,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不仅能让她了解Alpha的自我认知,或许也能从中窥见一丝omega的轮廓。
Alpha显然没料到海莉薇会突然问出这么“哲学”且触及切片内核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红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被问到了某个他自己也时常思考,却未必有明确答案的问题。
“拖累?”
他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讥诮的弧度,“或许在某些时候,比如被某些蠢货气得想直接启动净化程序的时候,会闪过那么一丝念头。”
他的目光扫过海莉薇,意有所指,但很快又移开,继续道:“但若说纯粹理性更好?呵,那不过是Sigma那种残缺品自我安慰的借口,或者omega自以为是的优化路径。”
“情感,无论是喜悦、愤怒、求知欲,甚至是占有欲,它们本身就是驱动探索的强大燃料。没有对未知的好奇、没有解开谜题时的兴奋、没有对研究成果的渴望,那么研究本身还有什么意义?”
“缺乏驱动力的高效率,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贫瘠。更何况,能清晰地‘憎恨’那些碍眼的家伙,能明确地‘想要’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本身就不是拖累,而是力量。它能让你更清楚地知道该清除什么,该保留什么。”
说到这里,Alpha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尤其是关于“憎恨”和“想要”的部分。
他猛地收住话头,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重新靠回椅背,“总之,完整的情感模块是优势,不是缺陷。它让我比Sigma更全面,比beta……至少更稳定。”
“而Gamma,”Alpha对那个孩童切片的态度稍微缓和些,“他的状态并非不完整,只是被固化在了某个阶段。那是本体的选择,或许是为了保留某种纯粹的观测视角,或者只是某种无意义的怀旧。”
他耸耸肩,表示对此并不完全理解,也缺乏兴趣。
“至于omega?你应该对他很感兴趣。”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疏离和忌惮,“他是最特殊的那个。他拥有我们所有人的数据和潜能,但似乎选择了一条与我们不同的路。”
“他的情感模块状态是最高机密。但我猜测,他并非没有情感,而是将其高度工具化,或者,达到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超越’状态。毕竟,他是最接近‘完整多托雷’的存在,也是所有计划的最终裁定者。”
Alpha的回答印证了海莉薇之前的许多猜测,也揭示了切片之间某些理念分歧和复杂关系。
不过她并没有完全赞同Alpha将Sigma和omega的路径简单归类为“残缺”或“非人”的看法。
“Alpha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认为完整的情感系统是驱动力的源泉。”海莉薇微微停顿,组织着语言,“但是,感情模块相对弱化,并不代表没有情感对吧?”
“在我看来,Sigma先生其实也是有情绪的。只是他更习惯,或者说更擅长将那些情绪隐藏在冷漠表情和理性分析之下。”
想到某个点后,海莉薇唇角勾起一抹笑,“比如,当我说出更想跟着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类似于少年好胜心受挫、珍视之物被抢走的不甘和愠怒。只是这种情绪,被他转化成了对您行为的批判和对omega命令的强调。”
她一语言中Sigma对自己情绪的本质:“Sigma先生对我的‘兴趣’,或者说‘想要’,似乎更多是源于一种‘本该属于我的研究样本却被别人独占’的不甘心,是研究权限和所有权的争夺,而非Alpha先生您这样……更偏向于个人化的吸引。”
她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汇,避免Alpha对她观点的反驳,但仅此,也精准地指出了两者情感性质的差异。
“所以,我有些好奇,您所说的,Sigma先生被弱化的情感模块,具体是弱化了哪些方面呢?是感知情绪的能力?表达情绪的能力?还是情绪本身的强度和持久度?或者说,是削弱了某些‘特定类型’的情感,比如爱慕、依恋,这类更复杂的社会性情感?”
“如果Sigma先生的情感模式是这种被‘限制’和‘转化’的状态,那么,您口中那个选择不同道路、将情感高度工具化的omega先生,是否也是类似的情况?只是他做得更彻底,也更登峰造极?”
她想知道,这些源自同一存在、却又走向不同极端的“多托雷”们,在情感的核心构造上,究竟被设定了怎样的参数和枷锁。
这不仅能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和应对每一个切片,或许,也能让她窥见那个最终裁定者omega的真正弱点。
Alpha听着海莉薇的分析,红瞳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只会装乖卖巧的样本,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并且如此清晰地表述出Sigma与自己之间的差异。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评估海莉薇的能力与价值,也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你倒是观察得很仔细。没错,弱化并非消除。更是像加装了一个过滤器和一个转换器。”他试图用更技术性的语言解释,然后在控制台区域调取了几个窗口的数据显示。
“情感感知模块可能灵敏度较低,或者对某些频段的情绪信号接收不良。情感表达模块则被设置了更高的阈值和更严格的逻辑审核——不符合效率和利益的情绪表达会被抑制。”
“至于情绪本身,”Alpha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产生的强度可能被限幅,持续时间也可能被设定了一个衰减曲线,防止过度沉浸。至于你提到的那些复杂的社会性情感……”
他哼了一声,带着点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的意味。
“那些需要高度共情和长期互动才能维系的情感,对于追求极致效率和纯粹知识的Sigma和omega来说,确实被视为不必要的干扰项,从而被大幅削弱了优先级,甚至可能被设置了‘逻辑覆盖’程序——当检测到此类情感萌芽时,会用更合理的动机去覆盖和解释它。”
这解释与海莉薇的观察不谋而合。
Sigma并非没有情绪,而是他的情绪频谱被修剪过,集中在与生存、竞争、目标达成相关的领域,且表达方式高度机械化。
“Sigma的不甘,或许会被他自己解读为‘研究进程受阻的烦躁’;而omega,他的‘工具化’可能更可怕。他并非没有情感波动,而是能瞬间将其分解为各种参数,评估其利用价值,然后决定是放大、扭曲、压制还是伪装。情感对他而言,就像是化学试剂,只看如何组合能达到最佳反应效果。”
“所以,”Alpha总结道,“你感觉到的Sigma的好胜和不甘,或许就是他情感模块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能产生的最接近真实情绪的波动。而omega,他可能连这种波动都不需要,就早已熟练掌握如何将其转化为纯粹的算计。”
海莉薇心中豁然开朗。
Alpha的解释为她理解这几个切片提供了关键的技术框架。
她看着Alpha,忽然觉得,这个拥有着完整情感模块,会生气、会得意、会别扭,甚至认可自己情绪的切片,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是这几个切片中,最“人性化”,也因此最容易产生破绽的一个。
她可真得庆幸,自己第一个遇到的切片是Alpha,而非Sigma或者omega。
“谢谢您的解答,Alpha先生。”海莉薇轻声说道,将翻涌的思绪暂时压下,“我好像对大家的了解更深入了一些。”
“不过,Alpha先生,您就这样把我‘扣押’在您这里,完全不跟omega先生分享有关我的研究信息和数据,真的不要紧吗?”
海莉薇只提到了omega。
“您刚才说,omega先生是‘最特殊的那个’,拥有所有切片的数据和潜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应该比您更强一些?无论是权限上,还是实力上?”
她微微歪头,观察着Alpha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您这样公然违抗他,甚至独占他认为有价值的样本。omega先生,会不会对您采取什么不好的措施?您真的不要紧吗?”
这番话,既是关心,也是一种深层次的试探。
试探Alpha与omega之间权力关系的真实弹性,试探Alpha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Alpha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这个问题戳中了痛处。他的呼吸窒了一瞬,然后猛地转过头,试图从海莉薇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挑衅,但他只看到了担忧。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更强?他不过是承载了更多本体的初始数据和权限罢了,这并不代表他能在所有领域都凌驾于我之上。”
“切片之间虽然有层级,但并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尤其是我们这些主要切片,各自承担着不同的研究方向和职能。omega想要维持整个体系的运转和研究的多样性,就不能轻易对任何一个核心切片采取极端手段。”
他盯着海莉薇,眼底燃烧着某种势在必得的情绪,“更重要的是,现在‘书’和你的研究主导权在我手里,这就是我的筹码。他若想顺利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不能把我逼得太紧。”
然而,这番辩解,和Alpha所说的“不能轻易”、“不能逼得太紧”的用词,都清晰地告诉海莉薇,Alpha并非有恃无恐,他是在冒险,也是在赌博。
他的底气并非源于绝对的实力或平等的地位,而是基于omega对“书”的重视以及切片体系稳定性的需求。
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一旦omega认为代价可以承受,或者找到了替代方案,作为核心切片,无论是Alpha还是beta,亦或者是Sigma,他们的“特权”随时可能被收回。
这个认知让海莉薇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并不希望Alpha出事,至少现在不希望。这个虽然别扭、傲慢却意外地对她保有某种程度“纵容”和坦诚的切片,是目前她在这个异时空里最熟悉的坐标,也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如果他因为独占自己而被omega“处理”掉,无论是被格式化、回收还是其他什么下场,对她而言都意味着前功尽弃,以及需要重新面对一个更未知、更危险的局面。
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Alpha的冒险和omega的容忍上。这太被动了。她需要主动出击。去接触那个omega。
她看着Alpha,心底悄然划过一点微末的不忍。
抱歉了,Alpha先生。您的“独占”,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与其等待omega找上门,不如她主动去会会。
现在,她需要考量,该如何自然地引起omega的注意。
通过Gamma?他看起来最无害,但也最可能直接连通omega。还是通过beta?她似乎对omega也有不满,或许能成为跳板?或者,在下次Sigma再来找她的时候,故意透露些关键信息?
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显得太刻意。
omega那种存在,对任何算计都应该极其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