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鱼!好多鱼!”
海莉薇和赞迪克听到西蒙娜突然神经制地抱着头大叫。
“总不能是这里的河水有什么污染,把她给逼疯了吧。”赞迪克看傻子一样看着西蒙娜的背影。
“我在说我好多余!”西蒙娜崩溃地回应,“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船底。我比这里的鱼还要多余。”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小屁孩儿就闭上嘴,不要打扰大人做正事。”赞迪克正在研究从哪个角度亲吻比较舒服。
他向来是个实践派,所以准备每个角度都试一遍。
“什么呀,你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多少!”西蒙娜害羞得不敢回头,只好叉起双手,气鼓鼓。
小船缓缓靠岸,琉璃灯的光芒渐渐暗淡。河岸边的雾气散尽,露出一片被阳光笼罩的森林。金色的光斑透过树叶间隙洒落,松鼠在枝头跳跃,几只小鹿好奇地望向岸边。
三人踏上松软的草地,赞迪克环顾四周:“这里就是‘门’的终点了?”他转向海莉薇,“要带点样本回去研究吗?”
海莉薇正在记录周围植物的生长状况:“已经采集了。”她看向被小动物们围绕的西蒙娜,“看来有人在自己的故事里最终找到了适合的归宿。”
灌木丛沙沙作响,几只小狐狸钻了出来,亲昵地蹭着西蒙娜的裙角。
路的最前方,矗立着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刻着:
【唯有接纳阴影之人,方能拥抱光明】
西蒙娜的手指抚过石碑上的刻字时,突然触碰到一处温热的凹陷。她拨开缠绕的藤蔓,发现石碑背面藏着一颗青蓝色的蛋,蛋壳上布满了银色的星纹。
“你们快看,我找到了一颗蛋!”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蛋,感受到蛋壳下传来微弱的心跳。
海莉薇走近观察,发现那枚蛋应该是一枚鸟蛋。
尺寸对比常规鸟类的蛋偏大不少,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秃鹰、渡鸦一类生物。
“没有发现鸟巢吗?”
西蒙娜茫然地摇头:“没有。”
“那你把它拿着吧。”看西蒙娜实在喜欢,海莉薇开口。
“可以吗?”西蒙娜抿抿唇,“如果它的妈妈来找它,它却不在这里,一定会很着急吧。”
“不会。”海莉薇说得斩钉截铁,“因为这是一枚渡鸦的蛋。”
“渡鸦的蛋?”西蒙娜还不具备那么多知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渡鸦这种生物的:‘巢内不辨蛋,巢外必杀蛋’,虽然不知道是谁把它藏在这里的,但它已经出巢,鸦妈妈不会认它的。”
西蒙娜将青蓝色的蛋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蛋壳上的星纹:“那我就叫它埃伯好不好?”
虽然海莉薇是猜测过这枚蛋就是未来“臭名昭着”的埃伯,但还是会好奇对方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不过不等她开口询问,一旁的赞迪克便突然插话:“不好。
赞迪克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取名字可是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
他故作严肃地端详着那枚蛋:“你看这蛋壳上的星纹,像不像教令院天文台绘制的星图?不如叫它‘星图’,或者……”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怪盗一世?”
海莉薇强忍笑意,也跟着插科打诨:“根据生物命名规范,建议使用更具辨识度的名称。”
西蒙娜鼓起脸颊:“我就要叫它埃伯!”
“为什么?”
“因为埃伯这个名字不是有‘文明使者’和‘智慧的承载者’的含义吗。”西蒙娜突然红着脸看他们两个。
虽然,但是,不会是他们以为的那种原因吧……
“谢谢你们,带我走出了那段不安迷茫的回忆。”西蒙娜真切地说。
虽然是用那种奇奇怪怪并不感性,而是十分科学且理性的方式。
“我们的确是智慧古国文明下拥有博古通今知识的学者,”赞迪克歪着头做出摊手的动作,“不过你表达感谢的方式也的确有些牵强。”
“应该是因为已发生事件无法更改与覆盖吧。”海莉薇是这样认为的。
西蒙娜高兴地捧着渡鸦的蛋,手指轻轻抚摸着蛋壳的纹路:“埃伯!埃伯!”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阵熟悉而洪亮的渡鸦叫声。
海莉薇与赞迪克抬头望去,只见一只体型稍大的渡鸦正盘旋在树梢上方。
它黑得发亮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深蓝色的光泽,爪子上还戴着一个金色的脚环。
这只渡鸦似乎有些困惑,歪着头盯着海莉薇和赞迪克——就仿佛,在它的眼中,只有这两个活生生的人,而西蒙娜和小埃伯的身影却如同空气一般不存在。
“奇怪……”渡鸦嘟囔着,声音清亮而童稚,“我明明听见西蒙娜在叫我……”它焦躁地拍打着翅膀,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俯冲进不远处的一个洞穴,黑色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那是埃伯?”海莉薇瞳孔微缩,与赞迪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它。”
“先跟上去看看吧。”
两人顾不上解释,拔腿就往洞穴方向跑去。
西蒙娜抱着小埃伯蛋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喊道:“你们要去哪儿?”
海莉薇回头匆匆答道:“我们在找一个人和一只渡鸦。”她的声音被风吹散,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洞中。
西蒙娜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低头用指尖点了点那枚蛋:“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她转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琉璃灯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在暮色中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希望他们能顺利找到想找的人……”
西蒙娜低声呢喃,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而洞穴深处,隐约传来成年渡鸦焦急的呼唤声,与历史长河中的某个瞬间悄然重叠。
赞迪克和海莉薇踏入洞穴深处,周围的森林景象看似与外界无异,却透着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树叶的纹路泛着淡淡的银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点,像是被某种魔法浸染过一般。
两人站在新的幻境中停下脚步。
“学姐……嘎……”赞迪克惊讶地用翅膀捂住鸟喙。
一旁的海莉薇也张大了嘴,“嘎……”
一阵沉默。
赞迪克:“我们变成乌鸦了,嘎。”
海莉薇:“是啊,嘎。”
他们只能发出乌鸦的叫声,但或许是因为彼此互为同类,却都能听懂对方的意思。
赞迪克突然一阵“嘎嘎”的坏笑,别问为什么能从一只乌鸦脸上看出表情,他突然蹦跳着靠近海莉薇,用自己的鸟喙连续啄了好几下海莉薇的鸟喙。
原本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和赞迪克变成乌鸦的海莉薇被他啄得一阵大脑震荡。
“你在做什么?”她反啄了回去,制止了赞迪克的动作。
不能是意识附身在乌鸦身上,行为举止也动物化了吧。
好在,赞迪克给出了在海莉薇看来非常符合他人设的回答。
“我在尝试乌鸦之间的接吻啊。”赞迪克张着嘴朝海莉薇靠近展示,“真可惜,乌鸦的舌头太短了,应该做不到舌吻。”
“……”蚌埠住了。
海莉薇伸出鸟喙卡在赞迪克张开的嘴里,让他说不了话。
赞迪克只能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两声滑稽的“嘎嘎”叫。
闹剧之后,回归正题——
“我们这是走出‘门’了吗?”海莉薇尝试控制了一下这副新身体。
“至少是离开之前的空间了。不过刚才进来的渡鸦明显就是带我们来到这里的埃伯,不知道它又跑到哪儿去了。”赞迪克本来还想耸耸肩或者摊手,最后这具乌鸦的身体也只能做出伸展翅膀的动作。
海莉薇的鸟喙啄了下身旁的树干,树皮上闪烁着细密的符文,“这不是普通的幻境,更像是多重时空的叠加态。场的主人不仅能用空间魔法创造多重秘境,还精通时间魔法。”
“那个叫西蒙娜的小姑娘长大之后这么厉害了?”赞迪克低下头,摇头晃脑地观察地上发光的泥土:“有趣。所以这里的物质既不是纯粹的假象,也不是实体。”
“我们的行李也不见了。所以,现在应该是意识凝聚成动物形态的生命,进入了这个秘境。”
他们沿着蜿蜒的林荫小径前行,走路的速度实在是不太行,于是只能驱动身体飞行。
海莉薇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轨迹,差点一头栽进灌木丛里。她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只乌鸦,自己的飞行技术实在有些糟糕。
赞迪克则在她身边优雅地盘旋,黑色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故意在海莉薇面前做了个高难度的翻转动作,得意地“嘎嘎”叫了两声。
海莉薇很想揍他一顿,但这具乌鸦的身体根本做不到。
海莉薇稳住身形,努力模仿赞迪克的飞行姿势。
赞迪克飞到她身边,用翅膀轻轻碰了碰她的背羽:“要不要我教你?乌鸦飞行课,学费很便宜——”
说完,他又暴露出两声得意忘形的“嘎嘎”叫。
要不是乌鸦的眼球结构不同,海莉薇真想对他翻个白眼。
“免了。”海莉薇果断拒绝,但还是忍不住请教,“不过你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赞迪克突然贴近她,两鸟的翅膀几乎交叠在一起:“就像这样,感受气流……”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看,是不是很简单?”
海莉薇这才发现自己被他带着飞得异常平稳,她刚想道谢,就听见赞迪克接着说:“不过学费还是要收的。”
说完,他迅速用鸟喙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真不知道变成鸟之后有什么好亲的,鸟喙的敏感度远不如人类柔软的嘴唇,海莉薇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戳了一下,不轻不重。
不过,非人形态也会从某种程度上改变她的心态。
她相当不要脸地用羽翼将赞迪克扇飞在地,然后像啄木鸟一样一直啄他的喙。
这可与赞迪克所说的“接吻”行为不同,她是在“报复”。
直到赞迪克说出“我感觉我快脑震荡了”之后,海莉薇才停止这个幼稚的行为。
两人,不,两鸟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今天的松果比昨天少了好多,是不是被北边的松鼠偷了?”一只花栗鼠抱着坚果,气鼓鼓地对同伴抱怨。
“不可能!北边的松鼠昨天还在抱怨我们偷了它们的蘑菇呢!”另一只花栗鼠愤愤不平地反驳。
赞迪克忍不住笑出声,插话道:“说不定是渡鸦偷的?”
他一个滑翔,落在树的枝头上,收起了翅膀。
海莉薇也落到他身旁,感慨:“看来在这里变成了动物也有一个好处。”
他们居然还能听懂其他动物说话。
两只花栗鼠齐刷刷地看向他们,友好地询问:“你们也是新来的?”
“什么叫也?”赞迪克低头与其中一只花栗鼠对视,似乎对这个话题异常感兴趣。
“前几天这里来了个会说话的人类小女孩,她在这里搭了个简易的茅草屋,说是要住下。”
“笨蛋,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小女孩,她叫西蒙娜。你看哪个人类不会说话?”另一只花栗鼠反驳同伴的话,然后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不过西蒙娜身上的气息真是让鼠迷醉,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一会儿我要去给她送两颗松果。”
两只乌鸦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可以带我们去找那个小女孩吗?”海莉薇温和地对花栗鼠说道,“我们认识她。”
花栗鼠们歪着头打量他们,似乎在判断这两只乌鸦是否可信。最终,其中一只点了点头:“好吧,跟我来!她就在森林谷地的小屋里。”
赞迪克和海莉薇跟着花栗鼠穿过茂密的树丛,很快,一片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的中央,一座简陋却温馨的茅草屋静静伫立,屋顶覆盖着新鲜的苔藓和藤蔓,周围种满了野花和药草。
西蒙娜正蹲在屋外,专心致志地往一个木桶里倒温水。她的头发随意地扎成单麻花辫尾,脸颊上沾了一点泥土,看起来忙碌却满足。
“她在干什么?”赞迪克压低声音问道。
花栗鼠得意地挺起胸膛:“她在给一颗蛋准备温水浴!她说这样能模拟鸟妈妈的体温,帮助蛋孵化。”
海莉薇忍不住笑了:“是准备孵化埃伯吗?还挺科学。”
两只乌鸦悄悄飞近,落在小屋的窗台上。透过敞开的窗户,他们看到屋内的小桌上摆着一个精心编织的草巢,巢中正是那颗青蓝色的蛋。蛋壳上的星纹在阳光下微微闪烁,仿佛有生命在跳动。
西蒙娜小心翼翼地捧着木桶走进屋,将温水轻轻倒入一个更大的容器中,然后将草巢放了进去。她蹲在一旁,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蛋,嘴里还念念有词:“快点出来吧,埃伯,外面可好玩了……”
赞迪克忍不住“嘎”地笑出声:“她居然真的在孵蛋?”
西蒙娜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窗台:“谁?”
两只乌鸦立刻僵住。海莉薇瞪了赞迪克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西蒙娜?”
虽然乌鸦的嗓子听起来只是“嘎嘎”两声。
西蒙娜朝他俩走近,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们知道我的名字?我才在这里住下没几天呢。”
海莉薇和赞迪克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们的身份。最终,海莉薇决定暂时隐瞒真相:“我们是路过的乌鸦,看到你在孵蛋,有点好奇。”
“哦!这是埃伯!”西蒙娜转身指向草巢中的蛋,语气骄傲,“我已经照顾它好几天了!”
赞迪克忍不住逗她:“你怎么确定它是公的?万一孵出来是只小母鸦呢?”
西蒙娜眨了眨眼,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唔……那就叫埃拉?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嘛!”
海莉薇忍不住笑了。
看来即使在这个时空,西蒙娜依然保持着那份天真和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