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亭城头的烽烟尚未完全散尽,但那令人窒息的攻城呐喊与回回炮的轰鸣已然停歇。城墙上,残破的“袁”字大旗在略带焦糊气息的晨风中缓缓飘动,虽布满箭孔与烟尘,却依然倔强地宣告着这座城池的归属。城墙之下,尸骸枕籍,断戟折矛随处可见,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土地,无声地诉说着昨日战况的惨烈。
城内,临时征用的州牧府大堂之上,气氛却与城外的凄惨景象截然不同。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澹澹的血腥与药石气味,但端坐于上的我,以及分列两侧的核心文武们,脸上虽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更多的却是一种劫后余生、力挽狂澜的振奋与凝重。
我环视麾下众臣:谋士以戏志才、程昱为首,郭嘉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武将则以许褚、黄忠等为核心,陈武、丁奉等年轻将领亦位列其中,人人甲胃未解,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
“诸位,”我缓缓开口,声音因连日嘶吼指挥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联军已退,陈县犹在!此战,赖将士用命,文武同心,更仰仗回回炮之威,方能逆转乾坤,击退强敌!辛苦了!”
“为主公效死!”众文武齐齐躬身,声震屋瓦。
我抬手虚扶,目光转向首席谋士戏志才:“志才,联军虽退,然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依你之见,当下局势如何?我军又当何去何从?”
戏志才轻咳一声,出列拱手,他身形消瘦,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缓缓分析道:“主公,依忠之见,豫州之大幕,经此陈县一役,基本可以宣告落下了。”
他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豫州疆域:“曹操、孙坚、乃至袁绍所派的朱灵韩猛,此番集结重兵,志在必得。然陈县城下,其精锐折损严重,尤其是曹豹、杨丑部,几近被打残,曹操嫡系亦伤亡不小,孙坚江东子弟兵同样损耗颇巨。更关键者,乃回回炮之威,已深深震慑其心胆!使其知我陈国非易与之土。”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曹操、周瑜之智,必能看清,我军既有坚守之决心,亦有破敌之利器,更有……”他目光扫向南方,“我荆州兵马北上之威胁。即便他们心有不甘,也绝不敢再冒顿兵坚城之下、腹背受敌之险。陈县,已不可下,豫州之战,事实上已然结束。联军退去,非是暂歇,乃是战略上的彻底放弃。”
帐下陈武等年轻气盛的将领闻言,立刻抱拳请战:“主公!军师所言极是!联军新败,士气低落,正是我军趁胜追击,扩大战果之时!末将愿为先锋,定要那曹阿瞒和孙文台留下点代价!”
“末将也愿往!”丁奉等人纷纷附和,战意高昂。
我未置可否,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程昱。程昱面容古拙,神色沉稳,他缓缓摇头,出列沉声道:“主公,诸位将军求战之心可嘉,然则,欲速则不达,穷寇莫追。”
他转向戏志才,微微颔首以示对局势判断的认同,随即话锋一转:“然,志才只言其一,未言其二。我军虽胜,亦是惨胜。陈县守军伤亡亦达数万,城内物资消耗巨大。而放眼我方全局,主公请思之——”
程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众人心头:“近年来,我军先平扬州诸郡,再南下征讨交州吴巨等诸侯,虽都取胜,然兵马钱粮消耗何其之巨?去岁至今,更是主力尽出,西定荆州,北战豫州,连场大战!全赖主公高瞻远瞩,力行屯田之策,以及一系列鼓励农耕、疏通商路之政,方能支撑如此庞大的战争消耗,未出现粮草断绝之危局。”
他语气加重,带着深深的警示:“然,府库之积蓄,亦非无穷无尽!以此次出兵重地南阳郡为例,连年供应大军,存粮已濒临警戒。据昱粗略估算,南阳郡之力,至少需两年休养,方能恢复元气,无力再支撑大规模远征。南阳尚且如此,其他历经战火的郡县,如荆南四郡、颍川,乃至扬州,荆州新附之地,情况只怕更为严峻。此刻若贪功冒进,追击联军,即便小有斩获,亦可能因粮草不继、士卒疲惫而招致不必要的损失,甚至动摇我方根基!”
戏志才此时也接口道:“仲德(程昱字)公所言,正是忠未尽之言。联军败退,豫州大部已入我手。如今之急务,非是追亡逐北,而是消化战果,稳固根基!”他手指地图,“请看,豫州六郡国,除北部被孙坚掌控的梁国、沛国、鲁国外,陈国、汝南、颍川等广阔富庶之地,已尽为我所有!再加上新定之荆州,主公疆域横跨扬、荆、豫三州,已成天下第一大势力!”
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然,地广需人治,民疲需安抚。此刻,我方最需要的,是时间!时间用来整顿吏治,恢复生产,积蓄粮草,训练新兵。只要给我军两年,不,哪怕只是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之机,凭借主公治下之潜力,届时兵精粮足,实力将远超中原任何一路诸侯!曹操虽得青州黄巾,然整合需时;袁绍远在河北,内部纷争未平;孙坚困守豫州三郡,难有作为。待我元气恢复,霸业可图,中原诸侯,将再无力量阻挡主公兵锋!”
程昱与戏志才,一从现实困境出发,一从战略大势分析,相辅相成,将“止兵休战,巩固内政”的必要性与长远利益阐述得淋漓尽致。
我端坐其上,静静聆听,心中已是波澜起伏。他们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思。连年征战,看似势如破竹,实则已将民力、财力推至极限。回回炮虽强,亦需稳定的后方来支撑。穷兵黩武,绝非长久之道。
“善!”我重重一拍身前桌案,长身而起,目光扫过众臣,最终落在程昱和戏志才身上,“志才、仲德,真乃吾之萧何、张良也!所言深合吾心!联军既退,豫州大局已定,确非贪功冒进之时。”
我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广袤的疆域,沉声道:“传令:自即日起,各军转入守势,以巩固现有疆土、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军事行动,全力恢复民生,积蓄力量!”
“主公英明!”众文武齐声应诺,陈武、丁奉等将领也明白了其中利害,不再坚持追击。
次日,细作来报,联军果然开始大规模拔营后撤,曹操、孙坚、朱灵等部各自退去,方向不一,显然已按照前日商议的分赃协议,各自奔赴新的据点。
时机已至,我立刻下达了一系列关键的人事与军事部署,以稳定新占领的豫州地区:
“程昱听令!”
“臣在!”程昱踏前一步,神色肃穆。
“任命你为豫州刺史,总揽豫州(除梁、沛、鲁三国外)一切军政民政事务!首要之务,安抚流民,恢复农耕,整顿吏治,清剿溃兵匪患,务必使豫州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尽快恢复元气!”
“昱,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主公重托!”程昱深深一揖,他性格刚毅,法度严明,正是治理新附之地的合适人选。
“传令张辽!”
“属下在!”一传令兵龙行虎步,出列抱拳,声如洪钟。
“命张辽率领四万精锐,驻守陈国,以陈县为核心,构建防线!他的任务,是盯住北面梁国以及东面沛国的孙坚!严防其南下侵袭,确保陈国绝对安全!”
“是”传令兵急忙快马加鞭给张辽传达命令。张辽善守能攻,由他坐镇前线核心,我最为放心。
“传令纪灵!”
“属下在!”又一传令兵高声应道。
“命纪灵率领三万兵马,驻守汝南郡!汝南乃豫州大郡,人口众多,位置关键,北接陈国,东临沛国、鲁国。纪灵需稳固地方,同时作为张辽之后援,随时策应陈国方向!”
“末将领命!”传令兵拱手,急忙去传令,纪灵久经战阵,沉稳可靠。由他坐镇老巢我最为安心。
“传令张合!”
“属下在!”
“命张合率领三万兵马,驻守颍川郡!颍川西接司隶,北连陈留,乃文萃之地,亦是要冲。他部需抚平地方,警惕西面司隶地区可能的动向,同时与南阳黄忠部保持联络!”
“领命!”张合做事缜密,由他镇守颍川,可保西线安宁。
“黄忠听令!”
“老将在!”黄忠声若洪钟,虽鬓角微霜,但精神矍铄。
“命你率领两万兵马,返回南阳郡!南阳乃我军重要根基,连年征战,疲敝已极。老将军回去后,一方面协助地方恢复,另一方面抓紧操练兵马,戍卫边防!”
“汉升遵命!”黄忠慨然应诺。
“其余众将,随我班师,返回寿春!另有封赏安排!”
“谨遵主公之令!”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准的齿轮,开始推动庞大的战争机器转向内政修复与战略防御。随着各部将领领命而去,庞大的军队开始有序调动,旌旗招展,向着各自新的驻防地开拔。
我站在陈县城头,望着远处联军撤退扬起的尘烟,又俯瞰着正在有序撤离、奔赴四方的大军,心中豪情与凝重并存。
豫州大战的帷幕已然落下,以我的惨胜告终。此战暴露了联军的裂痕与局限,也检验了我方的韧性与潜力。接下来,将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至关重要的战争——治理与发展的战争。两年,我需要这两年的时间,将扬、荆、豫三州之地,真正熔铸成一块铁板,积蓄足以横扫天下的力量。
戏志才悄然来到我身边,轻声道:“主公,风起了。”
我望着广袤的中原大地,澹澹道:“是啊,风起了。但下一次,这风将由我们来吹向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