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在中条山,品尝了 “抗战史中最大之耻辱”。
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溃败,像一场无情的寒流,让整个中国的抗战,都陷入了最冰冷的谷底。数万将士的鲜血,似乎只换来了一纸写满了 “耻辱” 的战报,和重庆上空那久久不散的阴云。
然而,就在这片巨大的黑暗之中,历史却并没有给中国留下太多独自舔舐伤口的时间。
因为,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地驶入一九四一年的夏天时,一场更大规模的、席卷全球的风暴,也已经酝酿到了最后的时刻。
六月二十二日,德国的巴巴罗萨计划正式启动。数百万德军像一把巨大的、生锈的镰刀,狠狠地割向了苏联广袤的西部边境。
苏德战争,爆发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被投入滚油的巨石,在远东这潭本已沸腾的池水之中,激起了漫天的波澜。
在日本东京,陆军省的会议室里,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狂热。那些平日里表情严肃的将佐们,此刻脸上都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在他们看来,苏联这个一直以来让他们在北方如芒在背的巨大 “北极熊”,此刻,正被他们的德国盟友,拖入了东线的地狱。满洲边境上那几十万精锐的关东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们,可以腾出手来了。
日本陆军中央部早已在年初制定《对华长期作战指导纲要》,核心是 “确保占领区、政治诱降为主”,此刻借着苏德战争的东风,立即批准了第十一军提交的 “加号作战” 计划。
这份计划的核心,正是彻底摧毁第九战区主力,利用国际形势的剧变,尽早地,彻底解决 “中国事变”。
而执行这个计划的,是刚刚接替园部和一郎,出任华中第十一军司令官的 —— 阿南惟几。
这位天皇侍从武官出身的将领,资历远不及前任冈村宁次、园部和一郎,陆大 30 期的学历在第十一军这种名将云集的战略机动部队里排不上号,此前也只指挥过被撤编的弱旅 109 师团,在诸将中本就难以服众。
可他在日本陆军中,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他深受裕仁的信任,为人却极其好战,也极其骄横,是 “武士道” 精神最狂热的信徒。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 “战术性撤退”,只存在 “毁灭性的进攻”。
他太需要一场胜仗堵住非议,一场属于他自己的、酣畅淋漓的、能让他名垂军史的 “大捷”。
他一来到武汉的司令部,就对前任冈村宁次 1939 年的长沙作战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那种 “重创敌军即撤退” 的有限攻势纯属怯懦,若换成自己早已一举攻克长沙;就连园部和一郎在上高会战的失利,也被他归咎于 “不够果决”。
而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一个,他自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和他麾下那几十万精锐的身上。
阿南的算盘,打得很精,也很有野心。
他不以 “占领地方” 和 “夺取物资” 为主要目的。 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次要的。
他要的是 “摧毁第九战区薛岳部的有生力量”,是一场彻底的、野战歼灭性质的大胜!他要把进攻日期定在 9 月 18 日,九一八事变十周年这一天,誓要以长沙的陷落洗刷关东军当年的 “遗憾”,用薛岳和他手下那些王牌军的头颅,来为自己的履新,献上最华丽的 “祭品”。
为此,他调集了第十一军下辖的第三、四、六、四十等五个师团及四个独立支队,辅以一个战车联队、两个重炮联队,总计四十五个步兵大队、二十六个炮兵大队,另有 180 架飞机协同作战、230 艘舰艇策应侧翼,约十二万重兵如铁网般向湘北铺开。
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突然性,他严令部队隐蔽机动,不许暴露任何进攻意图。
一时间,湘北边境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却不料中国第六战区早已察觉宜昌日军兵力空虚,驻守当地的第十三师团已抽调 4 个步兵大队(约 3000 人)组建早渊支队驰援湘北,守备力量削弱近三分之一。蒋介石亲自下令陈诚发起猛攻,15 个师的兵力突然扑向宜昌,反倒让日军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
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刚被宜昌战事吸引时,阿南惟几却在九月上旬,下达了密令。
他那几支早已准备就绪的精锐部队,突然,像一群早已潜伏好的猛兽,悄无声息地,向着湘北,那片他们早已觊觎已久的土地,扑了过去。
更加让他胸有成竹的是,第九战区的作战密码已被日军破译,薛岳的防御部署此刻正摊在他的司令部桌上。
他,将主力,并列于狭窄的正面,纵深梯次配置。
他,要用一种,最直接、最蛮横的、中央突破的方式,去寻找、并最终消灭薛岳的主力。
一九四一年,九月十八日。
当世界,都在关注着莫斯科城下的炮火时。
在东方的中国,另一场同样关系到国运的血战,在长沙的郊野,拉开序幕。
这,就是第二次长沙会战。
一场,即将以 “灰烬” 开场,以 “雪耻” 为目标的,曲折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