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比一”!这个血淋淋的、耻辱的数字,像一块巨石,沉重地压在了重庆所有军政大员的心头。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溃败,必然需要一场同样规模的 “问责风暴” 来平息众怒。
于是,一场充满猜忌、攻讦与派系斗争的 “甩锅大会”,在重庆拉开了序幕。
首先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是前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
早在战役爆发前 4 个月,他就因与八路军的联系被蒋介石猜忌,调离指挥岗位改任 “军事委员会西安办公厅主任” 这一闲职,可即便如此,仍有部分人将败责牵强归咎于他,被部分人牵强地扣上‘前期布防疏漏’的帽子。
而战役期间实际担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蒋鼎文,作为蒋介石的 “五虎将” 之一,而真正的指挥责任人蒋鼎文,虽被名义上‘撤职’,却因是蒋介石的嫡系,仅调任闲职,1942 年就重新复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
嫡系与否的问责双标,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这场问责的本质。
紧接着,前线将领们的互相 “甩锅” 愈演愈烈。
打了败仗的中央军将领(如第十四集团军),指名道姓指责滇军第四十三军、陕军第十七军等杂牌军 “作战不力,弃守十八坪阵地见死不救”;
同样损失惨重的滇军、陕军将领则反唇相讥,痛斥中央军 “指挥混乱,我们在北线拼杀时,他们连一兵一卒的援兵都不肯派”。
整个重庆官场,都陷入了乌烟瘴气的互相攻讦之中,没人愿意真正直面溃败的根源。
蒋介石在最初的震怒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惨败的根源极其复杂:有前线将领的无能,有后勤保障的崩溃,更有他自己战前对局势的盲目乐观。
可他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必须找到几个足够分量的 “替罪羊” 杀一儆百,为这场失败做个交代。
第四十三军军长赵世铃,这位在北线最早被日军突破阵地的将领,率先被撤职查办;
第八十军军长孔令恂,这位在西线弃部南渡的逃兵,被押赴军法会审。1941 年 7 月,军事法庭虽判处他有期徒刑 5 年,可仅过一年,他就被保释出狱,连刑期都未服满。
唯有第九十八军军长武士敏是个例外。
这位陕军将领在东北线率部与日军血战 7 昼夜,从沁水、端氏一带顽强突围,不仅未因 “失利” 受任何处分,还拒绝退缩,继续在晋南坚持游击作战。
同年 9 月,他在沁水保卫战中弹尽粮绝,壮烈殉国,成了中条山败后仍坚守抗敌的英烈标杆,与那些互相推诿的将领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场场看似严厉的处分,暂时平息了舆论的怒火。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被推出来的 “替罪羊”,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真正导致惨败的深层 “病根”,从未被根除。
战前,第一战区后勤处长张民权挪用士兵口粮倒卖牟利,导致前线士兵日均仅能吃半顿粗粮,战役中因饥饿失去战斗力的士兵占非战斗减员的 40%,可张民权仅被 “调离岗位”,依旧逍遥法外;
战时,西线第四集团军(川军)曾主动请缨出兵支援第八十军,却被蒋鼎文以 “保存实力” 为由拒绝,最终导致第八十军孤军溃败,事后第四集团军将领的多次抗议,也石沉大海。
这场所谓的 “问责”,终究不过是一场充满派系平衡与权力算计的 “丢车保帅” 游戏。它没能为战死沙场的数万中国军人冤魂讨回公道,更没能刮除附着在国民党军队身上那些深入骨髓的沉疴。
指挥体系混乱、后勤保障崩溃、情报泄露、贪腐、内斗、嫡系至上的痼疾,仍在悄然侵蚀着这支军队的根基,为日后更多的溃败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