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的凯歌,还在中原回响。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西,另一支堪称传奇的部队,也正在厉兵秣马,准备迎接一场即将让他们名垂青史的大战。
这支部队,番号第七十四军,此时正驻守在高安、上高一带,营地里的练兵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紧绷的战意。
说起第七十四军,在一九四一年的国民党军序列里,早已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亮出来就能让日军前线指挥官心头一紧。
这支以浙江保安团队为基础组建起来的部队,自一九三七年淞沪会战起,就像一颗钉在抗线上的钢钉:
淞沪战场上,他们在蕴藻浜与日军血战三昼夜,硬生生顶住了日军第六师团的轮番冲锋;
南京保卫战时,第五十一师在中华门死守不退,伤亡过半仍未让日军前进一步;
武汉会战期间,他们在万家岭外围牵制日军,为友军围歼日军第一〇六师团争取了关键时间。
他们几乎打满了抗战前期的所有大仗、硬仗,每一场胜利都浸透着士兵的鲜血。
但真正让第七十四军从 “能战之师” 脱胎换骨,成为令日军闻风丧胆的 “抗日铁军” 的,是第二任军长王耀武。
这个生于山东泰安农家的黄埔三期生,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山东大汉的硬气与军人的缜密。
一九三九年七月,王耀武正式接掌第七十四军时,这支部队虽有战功,却也带着杂牌部队的旧习:军官吃空饷、士兵军容不整、训练敷衍了事。
而王耀武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 “军纪” 开刀,用铁腕刮起一场整顿风暴。
他首先盯上的是 “吃空饷” 的积弊 。
当时军中不少军官虚报士兵人数,把空缺名额的军饷中饱私囊。王耀武一上任就亲自带着参谋深入各团点验人数,查到第五十一师某营营长虚报二十个名额时,当即下令将其撤职查办,押解军部公开审判,还把追缴的军饷全部分给基层士兵。
“谁要是敢动弟兄们的救命钱,我王耀武就敢摘谁的乌纱帽!” 他在全军大会上的吼声,震得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此后,他又立下规矩:士兵军服必须每日清洗,领口袖口不得有污渍;枪械要做到 “枪身无锈、枪栓灵活”,每日训练后必须擦拭保养,他会亲自抽查,有次发现一个士兵的步枪枪膛里有积灰,当即让该连全体士兵罚站持枪两小时,连长也被记过处分。
在他的治下,第七十四军的土黄色军服永远笔挺整洁,士兵们端枪时枪托紧贴肩窝的姿势如出一辙,连拉动枪栓的 “咔嚓” 声,都比其他部队更清脆、更整齐。
整顿完军纪,王耀武把精力投到了训练上。
他最恨 “花架子”,要求所有训练必须 “跟战场一个样”。
白天,太阳刚露头,士兵们就背着二十斤的背包在山地里奔跑,跑完还要立刻进行实弹射击,每人十发子弹,必须命中七发以上才算合格;
投弹训练时,他让人在靶场设置铁丝网、碉堡,要求士兵必须把手榴弹投进碉堡射孔才算过关;
拼刺刀训练更是实打实的对抗,士兵们穿着护具,拿着上了木柄的刺刀,真刀真枪地较量,常有士兵被刺得胳膊流血,他却从不制止:“现在流点血,战场上才能少死人。”
到了晚上,训练也不停歇。
部队会突然接到 “日军夜袭” 的警报,士兵们要在三分钟内穿戴整齐、集合完毕,然后摸黑在山林里进行夜间奔袭。
更让人紧张的是,王耀武常会在深夜悄悄摸到营房外,突然扔下一颗不会爆炸的训练手榴弹 。有次他在第五十八师营房外扔了一颗,不到一分钟,全营士兵就端着枪冲出了营房,对着手榴弹落地的方向警戒,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有士兵私下抱怨训练太苦,王耀武就拿着地图给他们讲:“日军的训练比咱们还严,你今天偷懒,明天上了战场,就只能等着挨枪子!”
除了整军纪、抓训练,王耀武最看重的就是 “揽人才”。
他知道,一支铁军不光要有好兵,更要有好将。他四处寻访,把李天霞、张灵甫、余程万、廖龄奇这些黄埔出身、能打硬仗的年轻将领一一挖到麾下,让他们各展所长:
第五十一师师长李天霞,精于算计,善于用兵,擅长在运动战中寻找敌人的薄弱点,武汉会战中曾率部绕到日军后方,端了敌人的补给站。
第五十七师师长余程万,文武双全,坚韧不拔,南昌会战中的赣北防线阻击战,在毒气中率部死守阵地七天七夜。
第五十八师师长廖龄奇,勇猛过人,常为先锋,在后来的第二次长沙会战中,他率部在永安、春华山硬撼日军两个师团,亲率部队三次反冲锋,即便被包围仍撕开敌阵,用鲜血诠释了‘先锋’二字。。
而刚从第五十一师调任第五十八师副师长的张灵甫,更是个 “狠角色”。
他在武汉会战中率部攻打日军阵地时,被一颗子弹击中右腿,军医说要截肢才能保命,他却拔出佩刀拍在桌上:“锯了腿我还怎么打仗?死也不能锯!” 最后硬是咬牙挺过了手术,虽然走路有点瘸,可上了训练场,照样能跟士兵一起跑五公里,打起仗来比谁都拼命。
在王耀武的手上,第七十四军,兵强马壮,将星闪耀,全军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一千余人,成了当时国民党军中少有的满编甲种军。
他已经不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
他成了一把被反复捶打、精心磨砺过的最锋利的宝剑。
一九四一年初,日军为了打通赣西交通线,减轻南昌地区的防守压力,调集第三十三师团、第三十四师团及独立混成第二十旅团,准备发动一场对赣西地区的“扫荡”作战。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他们这次,将要踢上的是一块什么样的铁板。
第七十四军,这把已经磨砺了两年的宝剑,即将,在赣西的红土地上,第一次,痛饮敌人的鲜血。
一场,即将被誉为“抗战以来最精彩一战”的大捷,已经在地平线上,露出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