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们说到平津失陷,佟麟阁、赵登禹两位将军壮烈殉国。整个华北,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日本军部那帮人,更是得意忘形,报纸上吹嘘着“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言,仿佛已经看到太阳旗插遍九州的景象。他们以为,接下来只要大军南下,中国就会像一块被风干的豆腐,一触即溃。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他们完全不了解的对手——中华民族。
老蒋这个人,极其复杂。他可以对内搞独裁,对外搞妥协,但他骨子里,唯一好的就是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国家不能亡”。平津的陷落,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知道,再不拿出点真东西来,不光是日本人看不起你,全国人民也会抛弃你。
他决定,不再被动地应付牌局。他要亲自坐上赌桌,当一次庄家,发一手牌,一手足以改变整个战争走向的牌。
他要在南京的办公室里,在那张铺着巨大军事地图的桌案上,把战争的焦点,从对中国极为不利的华北平原,强行扭转到一个对中国相对有利,也能引起全世界关注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上海。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豪赌。赌桌,就是上海;赌注,是他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和整个国家的命运。
咱们得先算一笔账,一笔蒋介石在南京昏黄灯光下的战略大账。
为什么非要在上海打?
这个远东最繁华的都市,每一块砖瓦都价值连城,打烂了,那都是自己的心头肉。
首先,是政治账:打给世界看。
上海是什么地方?那是国际性大都市,黄浦江边矗立着各国的银行和洋行,城里有英、美、法等国的庞大租界和利益。在这里开战,就等于把赌桌,直接摆在了英美法这些“国际观牌员”的眼皮子底下。
蒋介石坚信,日本的全面侵略,必然会损害这些西方列强的利益。只要中国军队能在上海,打得足够惨烈,足够顽强,撑得足够久,就一定能赢得国际社会的同情和干预,尤其是他最指望的“国联”出面制裁日本。这是他当时最核心的战略构想,虽然事后证明这很天真,但在那个孤立无援的时刻,这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其次,是军事账:扬长避短。
日本陆军的优势在于坦克和重炮,适合在华北那样的平原上风驰电掣,搞大纵深穿插。而二十九军的溃败,已经证明了中国军队在平原上根本无法抵挡日军的钢铁洪流。
而上海,是典型的城市地形,高楼林立,街道纵横,蛛网般的水系密布。这极大地限制了日军重装备的发挥,反而有利于中国军队以血肉之躯,构筑街巷堡垒,层层抵抗。说白了,就是用城市这个“瓶颈”,强行把日本人的“铁拳”,逼成一根根“手指”,然后我们再用人海,一根一根地去掰断它。把日本人的“闪电战”,硬生生拖成一场比谁血流得多的“烂仗”。
最后,是经济账:以快打慢,为国续命。
蒋介石是个浙江人,精于算计。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全面开战,沿海富庶地区的工厂、港口和税收,迟早要丢。中国的战争潜力,不在沿海,而在广袤的内陆。
他必须在战争初期,利用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工业和金融中心还控制在手中的时机,抓紧时间,把那些宝贵的工厂、机器、人才和黄金,通过长江航道,蚂蚁搬家一样,转移到四川、湖南等内陆省份,为持久抗战建立一个输血的大后方。
在上海打得越久,枪声越响,就越能掩护这场关乎国家命脉的大转移。前线士兵流的每一滴血,都在为后方的西迁,多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
这笔账算下来,结论只有一个:上海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要倾尽全力地打!
于是,一道道密令从南京发出。几十万中国最精锐的部队,开始像一道道无声的铁流,从四面八方,向上海周边地区秘密集结。
其中包括了蒋介石最宝贝的三个“德械师”——王敬久的第八十七师、孙元良的第八十八师、以及宋希濂的第三十六师。这些都是他压箱底的本钱,是他准备用来和日本人决一死战的“亲儿子”。
他要用他最锋利的矛,去攻击日军在上海最坚固的盾。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上了赌桌。
他看着地图上“上海”那两个字,眼神里,有决绝,有悲壮,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对未来的惶恐。
这场豪赌,即将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