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了一切。
那扇石门落下的声音,还在王大锤的耳边回响。他第一时间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推,石门纹丝不动。
“操他娘的!被关起来了!”王大锤骂道,他抡起破军斧,就想往门上砍。
“别动。”司马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沉。
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它不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司马烬感觉自己的念头像是在泥浆里移动,每一个判断都变得迟钝。王大锤抱着脑袋,感觉像是被灌了一整晚的劣酒,头痛欲裂。星曜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身上那层淡淡的光辉,正在被这股灰色的力量压制,变得明灭不定。
墙壁上,那些灰色的符文亮了起来,散发着没有温度的光。
光线在石室中央扭曲,汇聚。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慢慢浮现。它没有实体,只是由变幻的光影构成,像是一团被困在水中的墨。
一个声音,同时在三人的脑海里响起。
“一千三百年……终于……有新的活物进来了……”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的意识里震动。
“你是谁?”司马烬问,他强迫自己混乱的思绪集中起来。
“我?”那个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嘲,“你们可以叫我‘囚徒’。一个……被楚氏先祖,用谎言和欺骗关在这里的可怜虫。”
它的“目光”扫过三人。
“一个身体里藏着两种力量的变数……一个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钥匙的莽夫……还有一个,”它的声音在星曜的脑中加重了语气,“被祖先的愚蠢蒙蔽了双眼,至今还在守护仇人谎言的……‘星裔’后代。”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大锤听不懂,但他听出了那股恶意,举起斧头指着那团光影。
“莽夫,你的脑子里除了肌肉,还能装下别的东西吗?”囚徒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这把斧头,是钥匙,也是锁。而你们,是我的看守者,也是……我重获自由的希望。”
星曜的身体绷紧了,他盯着那团光影,质问道:“你认识我的先祖?你知道楚氏和我们星裔的盟约?”
“盟约?”囚徒发出一阵无声的笑,那笑声在三人的脑海里化作刺耳的嗡鸣。“多么可笑的词。他拿走了你们族群最后的希望——星核,许诺给你们一个虚假的未来,然后把你们变成了看守这座监狱的世代奴隶。这就是你说的盟约?”
星曜的脸一下就白了。
囚徒继续说道:“楚王欺骗了所有人。他告诉世人,他封印了天外的邪神,守护了这片土地。可笑!他封印的,只是我的一道分身。他真正想要的,是藏在我这里的秘密。一个,能让他的血脉,永远统治这片土地的秘密。”
“你……”星曜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看向司马烬,眼神里充满了动摇和混乱,“我们星裔的古老记事里,关于和楚氏先祖结盟的那一段,确实有几页被人为撕掉了……家族的长老说,那是为了保护一个重要的秘密……”
“秘密?对,是秘密。”囚徒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一个关于背叛的秘密。现在,轮到你们选择了,尤其是你,司马烬。”
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司马烬身上。
“你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很特别。你想要真相,不是吗?你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想知道如何阻止那所谓的‘丰收协议’。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来自一个比‘画师’,比‘寂静之灰’,更古老的文明。他们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都只是拙劣的模仿。”
“做个交易吧。”囚-徒的声音变得柔和下来,“释放我。我将告诉你们一切。关于楚氏的阴谋,关于星裔的背叛,关于如何真正地,从根源上,阻止‘丰收’的降临。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你只需要,用那把斧子,劈开这个石台。”
石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大锤看看司马烬,又看看星曜,他完全听不懂这两个家伙在打什么机锋,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痛。
“司马先生,别信这鬼东西的话!”他大声说,“管他什么秘密不秘密的,让俺老王一斧子劈开这堵墙,咱们冲出去再说!”
他说着,再次抡起破军斧,用尽全力砍在身后的石门上。
“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这一次,斧刃与石门碰撞的地方,爆出了一串火星。但厚重的石门上,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反而是王大锤,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了好几步。
“没用的。”囚徒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座监狱,是用整个皇陵的地脉构建的。除非你能一斧子劈开这片大地,否则,你们出不去。”
司马烬没有理会他们的交锋。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巨大的信息在他脑中冲撞,但他根本无法分辨真伪。他尝试调用“阎罗天子殿”的力量,去审判眼前的这个“囚徒”。
但是,失败了。
他的审判权柄,像是撒向一片虚空的大网,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附着的目标。这个囚徒没有肉体,没有魂魄,甚至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罪”。它是一段纯粹的意识,一个概念。审判对它无效。
他无法判断谁在说谎。
星曜显然已经被动摇了。家族历史的残缺,加上囚徒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坚守了千年的使命。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艰难地挤进了他的脑海。
“司马烬……别……别信它……它在……扭曲……真相……”
是苏子羽。
他的声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虚弱,像是隔着无数层屏障,随时都会断掉。
“楚氏先祖……他……他留下了后手……钥匙……钥匙本身……就是……”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被切断了。
囚徒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丝联系,它发出一声冷笑:“地脉里的小虫子,也想反抗?没用的。在这座监狱里,我就是规则。”
司马烬的心,却因为苏子羽这句没说完的话,猛地沉了下去。
钥匙……
钥匙本身就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石台上的那块碎片,又看向王大锤手中的破军斧。
它们是诱饵,引诱自己进来。
它们是钥匙,用来释放囚徒。
但如果……它们不仅仅是钥匙呢?
如果,它们既是钥匙,也是锁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司马烬的脑海里成型。
这是一场赌博。赌输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这股“抹除”之力彻底格式化,成为这座监狱新的养料。赌赢了……或许就能夺回主动权。
“星曜。”司马烬突然开口。
星曜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向他。
“你的祖先,留给你的使命,是守护,还是遵从?”司马烬问。
星曜愣住了,他没明白司马烬的意思。
“如果楚氏先祖真的背叛了你,那你的使命就是个谎言。但如果这个囚徒在说谎,你现在动摇,就是对你祖先的背叛。”司马烬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敲在星曜的心上,“你告诉我,你信谁?”
星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也不知道。”司马烬不再看他,而是转向王大锤,“大锤,把斧子给我。”
“先生?”王大锤虽然不明白,但他对司马烬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立刻将沉重的破军斧递了过去。
“愚蠢的凡人!你想要做什么?”囚徒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急切和愤怒的情绪,“你以为你能驾驭你不理解的力量吗?快释放我!这是你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它的急躁,反而让司马烬最后的疑虑消失了。
它在害怕。
司马烬握紧了手中的破军斧,这把斧头在他手中,似乎比在王大锤手中时更加沉重。他能感觉到斧身里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与石台上的碎片遥相呼应。
他没有理会囚徒的咆哮,一步一步,走到了石台前。
他看着石台上那块已经变得暗淡的碎片,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头。
一把锁,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变成了钥匙,另一半,留在了锁芯里。
想要打开它,不是把钥匙插进去。
而是要把锁,重新变回一把完整的锁。
“你疯了!你会毁了我们所有人!”囚徒的声音变成了尖叫,那团光影剧烈地扭曲起来。
司马烬举起了破军斧。
他没有选择劈开石台,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斧刃,狠狠地,砸向了石台上的那块星核碎片!
他要强行将这两块分离了一千三百年的碎片,重新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