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后心上。一股清澈的力量顺着那只手涌入他的身体,他身体里那股狂暴的战意,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平息了下去。
他眼里的血丝迅速褪去,整个人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你……你怎么来了?”王大锤回头,看到了苏子羽。
苏子羽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显然刚才那一下对他消耗不小。他没有回答王大锤的问题,而是紧紧盯着前方的“寂静核心”。
“原来是这样……”苏子羽喃喃自语,“它不是在攻击你,它是在求救。”
“求救?”王大锤不明白,“这玩意儿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的力量和它天生相克。它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本能地反击。同时,它也感受到了你手中那块同源石头的气息,所以它在向你……或者说,向你手里的石头求救。”苏子羽解释道。
他松开按着王大锤的手,向前走了几步,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对着那颗核心。
一团柔和的光芒从他掌心散发出去,将“寂静核心”笼罩住。
核心的闪烁立刻稳定了下来。翻滚的“寂静之灰”也安静了。
苏子羽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一段段不属于他的,古老而悲伤的记忆,通过他的净化之力,涌入了他的脑海,也通过他,呈现在了王大锤的面前。
那是一幅幅由光影构成的画面。
王大锤看到了广袤的大地上,生活着一群没有固定形态,由光和能量组成的生灵。它们就是“地脉之灵”。
他看到了第一代楚氏先祖,带领着族人,与地脉之灵签订盟约。他们共同守护着一个名为“归墟”的巨大系统,那个系统,是维持这个世界稳定的根基。
画面一转。
初代先祖的脸上,出现了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他不再满足于守护者的身份,他渴望永恒的生命。
他开始研究地脉之灵的力量,他发现,地脉之灵的能量核心,可以赐予他永生。
背叛发生了。
初代先祖利用盟约的信任,欺骗了地脉之灵,在一个关键的仪式上,他窃取了地脉核心的一部分力量,融入了自己的血脉。
地脉之灵震怒了。
它们没有毁灭楚氏一族,而是降下了诅咒。
“你们渴望永恒,我便赐予你们永恒。但这份永恒,将成为你们的囚笼。你们的血脉将永远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你们将永远失去守护世界的力量,只能作为这个世界的囚徒,眼睁睁看着它走向衰败。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古老而悲怆的声音,通过苏子羽的嘴,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苏子羽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口血,向后踉跄几步,被王大锤一把扶住。
“我明白了……”苏子羽擦掉嘴角的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长生……是诅咒,是惩罚。”
皇陵深处,司马烬的脑子也一片混乱。
初代先祖的两个精神烙印,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说法。
一个说,他为了抵抗星空侵略而修改盟约。
另一个说,他为了对抗“观星者”而窃取地脉之力。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眼前的符文之中。既然初代先祖的精神烙印会撒谎,那么,作为系统最底层记录的符文,应该不会。
他让自己的意识沉入符文流的更深处,这一次,他不再去寻找那些精神烙印,而是去寻找关于“长生”和“地脉之灵”的最原始的记录。
终于,他找到了一段被加密和封存的符文。
这段符文记录的不是画面,而是一段法则判决。
【楚氏血脉,因背叛盟约,窃取地脉本源之力,其力量上限被封印。此封印表现为“长生”,血脉之力越强者,封印越强,直至其力量被完全锁死在凡人之躯内,无法再触碰世界本源法则。此为“永恒囚笼之咒”。】
司马烬的意识退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
两个精神烙印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初代先祖确实有对抗星空“观星者”的想法,但这成了他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他以“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守护世界”为名,行背叛盟约,窃取力量之实。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获得了“长生”,但这长生,却成了一道枷锁,一道封印,彻底锁死了他和他的后代,通往更高力量层次的道路。
楚天阔不知道这个真相,他以为“长生”是荣耀,所以他想尽办法延续它。
而苏子羽的祖先,或许知道了部分真相,他们认为“长生”是错误的,所以想要“净化”它。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初代先祖的那一次背叛。
“原来如此……”司马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在心头最大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与此同时,京城监国府。
苏青檀看着面具后的白芷,等待着她的决定。
就在这时,白芷的身体忽然一僵。她猛地抬头,望向城郊的方向。
“这股力量……”白芷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讶,“古老……纯粹……地脉苏醒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皇宫深处,那是皇陵的方向。她能感觉到,有两股力量正在那里交织,一股是她熟悉的净化之力,另一股,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审判和秩序意味的力量。
她瞬间明白了。
地脉的苏醒,不是偶然。
这和司马烬,和苏子羽,和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直接关系。
白芷沉默了。
苏青檀刚才说的话,在她脑中回响。
“我们允许污秽的存在,但要引导它,改变它,让它变成有用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司马烬和苏青檀只是在凡俗的世界里玩弄权术。但现在看来,他们撬动的,是比她想象中更深层,更古老的东西。
他们或许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尝试“引导”这个世界的走向。
而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批评者。
“我明白了。”白芷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她看向苏青檀:“京城里的‘失心症’,源头在城西的‘活人坊’,那里是‘寂静之灰’渗透最严重的地方。我会去处理。这既是我的证明,也是我的试探。”
“我要看看,你们所谓的‘引导’,和我所坚持的‘净化’,到底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说完,白芷没有再给苏青檀说话的机会,她的身影化作一道光,消失在静室之中。
苏青檀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棋局,又多了一个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