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里安的声音在三人的脑海中消散。
那几名因苏青檀的祈祷而迟滞的守门人傀儡,已经重新抬起了脚步,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苏青檀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与无助,只剩下一种决然的清明。她看了一眼被钉在地上的碎星斧,又看了一眼被长戟架在半空、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王大锤。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司马烬的脸上。
她明白了希里安的意思。
纯净的灵魂是导体,碎星斧是钥匙。
她就是那个导体。
没有任何犹豫,苏青檀迈开了脚步,径直朝着那柄被夺走的巨斧走去。
挡在她前方的两名守门人傀儡,在她的脚步踏出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来。它们灰色的身体向着两旁微微侧开,竟真的为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这台古老的星舟,这套冰冷的守卫程序,辨认出了“指令”的承载者。
“站住!”
司马烬的声音响起,他一把抓住了苏青檀的手臂。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司马烬的眉头紧锁,他看着苏青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灵魂会和这座星门同化,你会成为它的一部分,永远迷失在这里。”
这不是猜测,而是基于希里安话语的直接判断。以灵魂为桥梁,去传导唤醒一艘星舟的指令,其后果,绝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承担的。
苏青檀没有挣脱,她只是回过头,看着司马烬。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坚定。
“司马烬,我既是监国,便当为天下表率。”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是我的选择。”
说完,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司马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司马烬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他看着苏青檀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柄被长戟钉住的巨斧,走向那未知的、几乎等同于死亡的命运。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青檀走到了碎星斧前,蹲下身。她伸出手,覆盖在了斧身之上。
那金属的触感,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坚硬。她的手掌按上去,感觉自己触摸到的不是实体,而是一个庞大意志的末梢。
她闭上眼睛,再次开始吟唱。
那古老的、不属于人间的音节,再一次从她的口中响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祈祷,而是主动的、坚决的指令传达。
随着她的吟唱,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她的身影,从边缘开始,变得模糊、半透明。一缕缕纯白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体中溢出,顺着她的手臂,源源不断地注入脚下的碎星斧之中。
那不是力量,而是她的存在本身,她的灵魂,正在被转化为最纯粹的净化之力,作为启动星舟的燃料。
嗡——
碎星斧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斧身上的星辰纹路,一瞬间被全部点亮。耀眼的光芒从斧头中迸发出来,将周围的灰色驱散了一片。
光芒顺着插在斧柄圆孔中的那根长戟,向上蔓延,传导到了那个守门人傀儡的身上,又通过它,传递给了其他的守门人。
那两名正将王大锤架在半空的守门人,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变得僵硬。
王大锤模糊的意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光芒和震动惊醒。他睁开眼,看到苏青檀半透明的身影,看到那柄正在发光的战斧,瞬间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
“吼!”
他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向后一挣。那两柄穿透他身体的长戟,被硬生生地从他血肉中抽出。
王大锤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碎星斧前,双手握住斧柄,用力向上一拔。
“起!”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柄被死死钉住的巨斧,连同那根穿透它的长戟,被王大锤一同从地面中拔了出来。
当他的手握住斧柄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斧头中,充满了苏青檀的意志。那股意志告诉他,去开启那扇门。
而那座宏伟的星门,也终于有了最终的回应。
随着碎星斧被拔出,门上所有的符文,被逐个点亮。一道道光芒在门扉的缝隙中流转,古老的机关开始运转。
轰隆隆……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响彻了整个灰色空间。
紧闭的门扉,开始缓缓地向内开启。
门后,不是他们来时的世界,也不是一片虚无。
那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无数的星辰在其中悬浮、转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条由星屑构成的河流,在门后缓缓流淌。那里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与门外这个灰色的世界,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生路,就在眼前。
王大锤扶起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苏青檀,司马烬也立刻上前,架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苏青檀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走!”
王大锤扛着巨斧,和司马烬一同架着苏青檀,朝着那扇正在开启的星门冲去。
然而,就在星门开启了足以容纳他们通过的缝隙时,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片星空时。
一股远比所有守门人傀儡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意志,降临了。
整个灰色空间,猛地一沉。
那片灰色的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下按压,变得无比沉重。
司马烬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正从那灰色的天穹之上,缓缓探下。
那只手完全由最纯粹的“抹除”之力构成,它巨大到遮蔽了司马烬所有的视野。它的五指张开,目标不是他们这几个渺小的生命。
它的目标,是那座正在开启的星门。
它要将这扇门,连同门后的那片星空,从“存在”的维度之中,彻底抹去。
……
那只由“抹除”概念构成的巨手,从灰色天穹缓缓压下。
它没有带来风,也没有带来声音。但它所过之处,空间本身正在变得稀薄,正在被从“存在”的法则中剥离。那座刚刚开启的星门,门扉上流转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门后那片璀璨的星空,也出现了水波般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