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张家祠堂。
在庭院所有傀儡的能量灌注下,赵玄的躯体不再是人的形态。
骨骼发出碎裂又重组的声响,他的身体像吹气一样膨胀,皮肤寸寸开裂,从裂缝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光。他的身高拔高到三丈,扭曲的四肢化作粗壮的臂膀,其中一只手臂更是直接变成了一柄门板大小的巨刃。
一个通体漆黑,头生双角,手持巨刃的修罗魔像,取代了赵玄原本的位置。
那具魔像只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压力就让苏青檀和苏子羽呼吸困难。
“子羽,它吸收了所有傀儡的力量。”苏青檀的声音发干,“不能硬拼。”
苏子羽没有回答。他看着那具魔像,表情是他出现以来最严肃的一次。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这东西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抗衡的范畴。
魔像动了。
它抬起那柄巨刃,动作看似缓慢,却带起了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苏青檀和苏子羽当头斩下。
苏子羽将苏青檀推到身后,双手握住了自己的窄剑。他将体内所有的净化之力都催动了起来,剑身上亮起了他此生最盛的白光。
他没有躲,而是选择了迎击。
“当——!”
窄剑与巨刃相撞。
苏子羽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剑身传来。他手中的长剑瞬间弯曲到了极限,发出一声哀鸣,随即断成了两截。
他整个人被那股力量震飞出去,撞在祠堂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喷出一口血。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
仅仅一击,他就失去了战斗力。
希里安的梦境,哀嚎冰林。
司马烬的安魂曲与人骨八音盒的魔音还在激烈交锋。
在他面前,那个恢复了神智的楚氏先祖幻影,看着在两种力量冲突下痛苦挣扎的梦境世界,又看了一眼司马烬疲惫的魂体。
他做出了决定。
“后人……”一个温和的意念,直接传入司马烬的脑海,“我的执念,成了他们的工具。现在,我将我最后的知识交给你。”
话音刚落,那具由净化之炎构成的幻影,整个化作一道流光,主动融入了司马烬的魂体之中。
司马烬的身体一震。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意识。那是楚氏先祖对于“净化”之力的全部理解,是如何运用,如何共鸣,如何升华。
除此以外,还有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烙印。
那是一场背叛。
画面中,楚氏的先祖们正在与某种黑暗生物浴血奋战,而他们最信任的盟友,那个世代负责守护楚氏侧翼,精通机关术与追踪技巧的“羽卫”一族,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捅出了致命的刀子。
那段记忆的最后,是一个“羽卫”族人冰冷的脸,和一句怨毒的话语。
“凭什么只有你们楚氏能拥有神明的恩赐……”
***
记忆的灌输只在一瞬间。
当司马烬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对这片梦境,对那首安魂曲,有了全新的理解。
他再次开口吟唱。
这一次,他的安魂曲不再是潺潺的溪流,而是一片浩瀚的海洋。那旋律带着一种源自根源的威严,轻易地便将八音盒的魔音彻底覆盖、压制。
整个梦境世界,那开裂的天空和崩塌的大地,都在这新的旋律下迅速恢复平静。
冰林不再哀嚎,扭曲的树木重新变得挺拔。
被困在冰层之下的希里AN,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安宁的力量,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呓语。
那个人骨八音盒的转动,也渐渐慢了下来。它发出的旋律,终于摆脱了所有的疯狂与扭曲,变回了它最初的模样。
那是一首纯净的、温柔的、只属于母亲和孩子的摇篮曲。
……
北境,冰川之外。
那从冰川深处传来的,让人心神不宁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一直与王大锤对峙的巨兽乌蒙,身上的那些黑色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它那受伤的前腿,伤口处有冰晶凝结,正在自行修复。
不只是它。
冰原上,所有那些狂乱的冰裔,都停下了无意义的动作。他们身上的黑色纹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如同冰雪一般的纯净。他们安静地站在原地,然后,齐齐朝着冰川的方向,跪伏在地。
王大锤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那扇巨大的冰川大门,在一阵“轰隆”声中,向两边开启。
一道身影从门里冲了出来。
是司马烬。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像是大病了一场。他冲到王大锤面前,抓着他的胳膊,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快!回京!出事了!”
……
京城,张家祠堂。
修罗魔像一击击溃了苏子羽,它那空洞的目光,落在了唯一还站着的苏青檀身上。
苏青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弟弟,又看了看那具不可战胜的魔像。她的净化之力已经耗尽,内力也所剩无几。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魔像举起了它的巨刃。
就在巨刃即将斩下的瞬间。
一道剑光。
一道冰冷的、没有任何花巧的剑光,从魔像的背后出现,精准地从它的后心位置穿透而过,剑尖从它的胸前透出。
魔像的动作,在这一刻僵住了。
它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那截剑尖。那上面,还附着着一层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净化之光。
苏青檀猛地睁开眼。
她看到了,在魔像的身后,苏子羽用那截断剑的剑柄,抵着自己的胸口,将断剑的另一头,完全送入了魔像的身体。
为了能刺穿魔像坚硬的外壳,他以身为引,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借力的支点,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和净化之光,完成了这致命的一击。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和断剑与身体的连接处,不断地涌出。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