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决定之后,司马烬没有丝毫拖延。
第二天一早,他便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客套和辞藻,只是用最直接的语言向知府大人表明,经过一个月的历练,他深感自己在清河县的作为已经到了极限,想要走出去,去府城,乃至京城,为大人效力,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他将信交给专门负责与府城联络的驿卒,然后便如往常一样,开始处理公务。他知道,这封信就是他投出的一块问路石。
知府的回信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三天后的下午,一骑快马自府城而来,带来的不仅是知府的亲笔回信,还有一份正式的调令。
信上,知府对他要去京城发展的想法大加赞赏,称赞他“良禽择木而栖,智者乘风而起”,并告诉他,自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让他处理好清河县的事务后,即刻前往府城汇合,再一同进京。
时机,已经成熟。
……
当晚,清风茶楼的雅间内,烛火摇曳。
司马烬将那份调令放在了桌上。
苏青檀看了一眼,拿起茶壶,为他添满茶水,动作从容不迫。
“我早就知道,这小小的清河县留不住你。”她开口说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忧,“京城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你想好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司马烬回答,“我的仇人,就在那里。躲在这里,永远报不了仇。”
苏青檀沉默了片刻,看着他那张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脸。这个男人,从一个任人欺凌的文书,到如今手握一县大权的县丞,只用了短短几个月。他成长的速度,让她都感到心惊。
“你准备让我做什么?”苏青檀问得很直接。她知道司马烬今晚来,绝不是简单的告别。
“留下。”司马烬看着她的眼睛,“王大锤为人正直,勇武有余,但谋略不足。他能守住清河县的安稳,但应付不了那些来自暗处的手段。我需要你,需要你的闻风阁,做我在这里的眼睛和耳朵。”
“我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在我离开后,保证清河县还是我们的清河县。”
苏青檀笑了笑,“司马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一个人去京城高就,却要我这个弱女子替你守着这份家业。”
司马烬没有理会她话语里的调侃,他只是放缓了语气,说出了他真正的筹码。
“还有你的弟弟。”
苏青檀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
“这些日子,我审问了无生道那个执事的魂魄。”司马烬缓缓说道,“从他零碎的记忆里,我得知一件事。几年前,无生道曾奉命,在清河县附近带走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资质特殊,被直接送往了京城,交给了某个大人物。”
苏青檀猛地抬起头,她的眼神变了。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猜,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司马烬看着她,“京城是天下情报的汇集之地,也是一切秘密的源头。我在那里,比你在这里,找到他的机会要大得多。”
“我向你承诺,”司马烬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我在京城站稳脚跟,我便会动用一切力量,去寻找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雅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只有烛火在毕剥作响。
“好。”很久之后,苏青檀才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她重新拿起茶壶,将两人的茶杯都斟满。
“这杯茶,算是我为你践行。”她端起茶杯,“我等你消息。但也请你记住,司马大人,京城险恶,别死了。”
“你也是。”司马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盟约,就此达成。
……
离开茶楼,司马烬径直回了县衙后院。王大锤正带着几个捕快在院子里操练,见到司马烬,立刻停下动作,快步迎了上来。
“大人。”
“大锤,跟我进来。”司马烬把他叫进了书房。
司马烬将知府的调令递给了他。
王大锤看完,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脸上露出了混杂着失落和不舍的神情。“大人,您……您要走了?”
“嗯。”司马烬点了点头,“我走之后,清河县的大小事务,暂时由你代理。新县令什么时候到,谁会来,都说不准。但不管谁来,我们定下的规矩,不能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县丞的私印,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印。若有大事,你可凭此印,调动县衙所有力量。我只有一个要求,护好清河的百姓。”
王大锤看着那枚印章,却没有去接。他一个粗人,让他抓贼办案他在行,让他处理那些弯弯绕绕的政务,他心里没底。
“大人,我……我怕我做不好。”
“你做得好。”司马烬打断了他,“你只需记住一点,做你认为对的事情。若有你处理不了的麻烦,就去清风茶楼,找苏老板。”
“找她……有用吗?”王大锤有些不解。
“不要小看她。”司马烬说,“她的能量,比你看到的要大得多。在关键时刻,她能帮你。这是我给你的嘱咐,也是命令。”
听到“命令”两个字,王大锤身体一挺,不再犹豫,伸出粗糙的大手,将那枚印章拿起,紧紧攥在手心。
“属下,遵命!”
三天后,清河县东门。
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停在路边。没有仪仗,没有欢送的百姓,甚至连送行的人,也只有王大锤一个。
司马烬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看上去就像一个远游的书生。
“大人,保重。”王大锤眼圈有些发红,对着司马烬重重地抱拳。
司马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转身,踩着脚凳,钻进了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向着通往府城的官道行去。
王大锤站在城门口,一直看着,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
这一去,便是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要么在漩涡中粉身碎骨。要么搅动风云,为家族讨回公道。
车厢里,司马烬闭着眼睛,松了口气。靠在车壁上。
清河县的一切,总算已经安排妥当。
这里是他崛起的起点,如今,这里也会成为坚实的后盾。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行驶着,朝着京城,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