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清河县的东门外,一支“知府仪仗队”在晨光中集结完毕。旗幡招展,铜锣开道,一百多名衙役换上了仪仗队的服饰,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向着南边的官道行去。
消息早已传遍全城,百姓们聚在路边,议论着这位雷厉风行又即将离去的知府大人,还有那个被他看中,一步登天的幸运书生司马烬。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而在城南十里外的落凤坡,山林间的空气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百多个黑风寨的匪徒,手持钢刀,腰挎弓箭,像野兽一样潜伏在密林里。他们一夜没睡好,许多人眼圈发黑,神情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烦躁和不安。
大当家李虎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死死盯着官道的尽头。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昨夜那个过于真实的噩梦,到现在还一遍遍地在他脑子里回放。被乱箭射成刺猬,被王大锤一刀砍下脑袋的触感,是那么的清晰。
“大当家,我们……真的要干吗?”一个心腹头目凑过来,声音发虚,“我昨晚也做了个噩梦,跟您说的一模一样,邪门得很。”
“闭嘴!”李虎压低声音骂道,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无生道的大人们都在,我们拿了钱,就得办事!什么噩梦,都是屁!自己吓自己!”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不远处另一片林子。
无生道的执事影一,带着十几个黑衣道徒,藏身于阴影之中。影一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也做了一模一样的梦。作为修习过精神秘法的人,他知道那绝不是普通的噩梦。那是一种预警,一种极度危险的征兆。
他本想取消行动,但林知遥给的价钱太高,组织里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并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对手故弄玄虚的术法,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先杀了知府和司马烬,一切就都能结束。
车马声从官道远处传来。
来了。
李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那支队伍大摇大摆地走进狭长的谷道,走进他们精心布置的口袋里,一切都和计划中,和噩梦中,分毫不差。
他的手开始发抖。
“大当家,动手吧!”旁边的头目催促道。
李虎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干了!富贵险中求!
他猛地站起身,举起手中的大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动手!杀——!”
他的声音,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侧山林中,黑风寨的匪徒和无生道的刺客一拥而上,喊杀着冲向官道上的仪仗队。
然而,他们预想中仪仗队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那些“仪仗兵”在遇袭的瞬间,展现出了与其身份不符的镇定。他们没有乱,而是迅速扔掉手里的旗幡和铜锣,从身后的马车里抽出了雪亮的制式长刀和厚重的盾牌,就地组成了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
“不好!有诈!”影一立刻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突然从西侧的山林中响起,如同巨人的心跳。
王大锤手持一柄环首大刀,带着上百名身穿劲装的捕快,如同下山的猛虎,从山坡上冲杀下来!
“清河县衙办案!匪徒速速受死!”王大锤的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与此同时,东侧的山林里,数十道黑影鬼魅般地闪现。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以极快的速度穿插到匪徒们的后方,手中各色兵刃齐出,精准地封死了通往南边山寨的所有退路。
苏青檀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站在一块高地上,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整个战场。
包围圈,瞬间形成。
“中计了!是陷阱!”
“跟梦里一样!跟梦里的一样啊!”
“跑!快跑啊!”
黑风寨的匪徒们彻底崩溃了。昨夜的噩梦,此刻成了活生生的现实。那被乱箭射杀,被官兵围剿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们本就不多的战意。
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扔了,掉头就想跑,却一头撞上了苏青檀手下布成的拦截网,被干脆利落地收割了性命。更多的人则是手脚发软,还没等王大锤的捕快们冲到跟前,就跪在地上,哭喊着投降。
战局,呈现出一面倒的屠杀。
匪徒们毫无战心,被冲得七零八落,四处奔逃。
“废物!一群废物!”影一气得目眦欲裂。他知道大势已去,唯一的生路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他不再管那些溃败的匪徒,而是带着手下十几个精锐的道徒,组成一个锥形阵,朝着王大锤的方向猛冲过去。他看得出来,王大锤是这支官兵的头领,只要杀了他,阵型必乱。
“来得好!”王大锤见状,不退反进,大吼一声,“你们这帮见不得人的邪教妖人!今天爷爷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他舞动环首大刀,正面迎上了影一。
“铛!”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王大锤只觉得一股阴柔诡异的力道从对方的剑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定睛一看,影一的身法极其古怪,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身体,避开了他势大力沉的劈砍,手中的细剑如毒蛇吐信,直刺他的肋下。
王大锤急忙回刀格挡,但影一的剑招连绵不绝,一招快过一招,招招不离他的要害。他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最是刚猛,此刻却被对方逼得手忙脚乱,只能被动防守。
“噗嗤!”
一个躲闪不及,王大锤的左臂被剑锋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王捕头!”周围的捕快见状,急忙上前支援。
但那十几个无生道的道徒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用的都是同样诡异的剑法,配合默契,暂时将捕快们挡在了外面。
王大锤忍着痛,怒吼连连,刀法愈发狂猛,但却始终无法突破影一那张绵密的剑网,反而因为急躁,露出了更多的破绽。
影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知道,最多再有二十招,他就能取下眼前这个捕头的性命。只要杀了他,自己就有机会突围。
他手中的剑,更快了。
王大锤的处境,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