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的风拂过龙城,消融了最后一丝寒意。御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就了一条软香的路。
萧彻让玄七推着轮椅,行至一处临湖的水榭旁。方才在御书房陪父皇说了半晌的话,老皇帝被奏折烦得头疼,便催着他出来透透气。湖水解冻,波光粼粼,岸边的垂柳抽出了嫩黄的新芽,风一吹,便漾起满湖的春意。
他正望着湖面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着一道熟悉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七弟倒是会挑地方,这水榭视野开阔,倒是赏春的好去处。”
萧彻的指尖微微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萧洵。
他缓缓转过身,便见萧洵立在水榭入口,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比起隆冬时的素色青袍,他今日的打扮显然用了心,连鬓角的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三哥。”萧彻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玄七上前一步,挡在萧彻身前,警惕地盯着萧洵。自上次御花园一别,他便对这位三皇子多了几分戒备。我怕制止了玄七,让他退一边守着。
萧洵却像是没看见玄七的敌意一般,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萧彻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他抬手,拂去萧彻肩头沾着的一片桃花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萧彻的颈侧,动作轻缓得近乎暧昧。
“春日风大,仔细花瓣迷了眼。”萧洵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与他往日里的张扬判若两人。
萧彻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眸色沉了几分:“三哥客气了。”
萧洵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疏离,反而顺势在水榭的石凳上坐下,与他隔着一张石桌相望。他望着湖面的波光,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也曾在这御花园里放风筝。那时七弟的风筝飞得最高,连太子都比不过你。”
萧彻的心头微动。他倒是记得这件事。那时他尚且康健,还未被人暗害致残,萧洵也还是个争强好胜的少年,为了抢他的风筝,还与他扭打在一起。只是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兄弟间的情谊便被权欲磨得一干二净。
“都是陈年旧事了。”萧彻淡淡道,不想与他过多叙旧。
萧洵却转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啊,陈年旧事。”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可七弟重生归来,不就是为了改写这些旧事吗?”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轮椅扶手的指尖瞬间泛白。他猛地抬眼看向萧洵,眸中满是惊色:“你……”
“别紧张。”萧洵轻笑一声,抬手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毕竟,七弟这一世的所作所为,实在与前世判若两人。”
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萧彻,语气带着几分蛊惑:“七弟,你说,若是我们兄弟二人联手,这大周的江山,还有谁能与我们抗衡?太子庸碌,二弟鲁莽,他们都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萧彻的心沉到了谷底。萧洵不仅知道了他重生的秘密,还想拉他结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三哥说笑了。”萧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臣弟身有残疾,又中了奇毒,朝不保夕,哪里有资格与三哥联手?”
“资格?”萧洵低笑出声,他往前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暖风吹过,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拂过萧彻的鼻尖。“在我眼里,七弟才是这世上最有资格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萧彻的腿上,那眼神并非鄙夷,而是带着几分怜惜,几分痴迷:“纵使身有残疾,又如何?七弟的智谋,胜过朝中所有皇子。只要有我帮你,这毒能解,这腿能好,这江山,也能是我们的。”
这番话太过露骨,太过暧昧,听得萧彻浑身发冷。他看着萧洵眼底那抹异样的光芒,只觉得陌生又恐惧。
这还是那个前世与他斗得你死我活的萧洵吗?
“三哥怕是醉了。”萧彻的声音冷了几分,抬手示意玄七,“我们该回府了。”
玄七立刻会意,推着轮椅便要走。
萧洵却忽然起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看着萧彻的背影,声音带着几分执念:“七弟,我是认真的。与其帮着四哥,不如与我联手。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嫌弃你,利用你。我会……”
他的话未说完,萧彻却忽然转头,眸色冰冷如霜:“三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御史台的彻查吧。”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萧洵,示意玄七继续走。
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渐渐远去。萧洵立在水榭上,望着萧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缓缓敛去,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被浓重的执念取代。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指尖残留的触感,低声呢喃:“萧彻,你逃不掉的。”
春风吹过,卷起漫天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偏执。
而此刻的萧彻,坐在马车内,指尖依旧微微颤抖。他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萧洵的话,心头的疑虑愈发浓重。
萧洵的转变,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份突如其来的“暧昧”,究竟是真心,还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