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寻光向日葵”项目占据了陆星辰绝大部分的课余时间。科学教室成了他的第二个家,里面堆满了电线、小马达、光敏电阻、以及各种颜色的卡纸和颜料。他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投入,那种将脑海中的构想一点点变为实物的过程,充满了探索和创造的乐趣,远比背诵课文和解方程更让他着迷。
他和楚月的合作也越来越默契。陆星辰负责解决技术难题,比如如何让马达的转速与光感强度匹配,如何让转向更平滑。楚月则负责让这个“科技怪物”看起来更像一株美丽的向日葵。她精心挑选金黄色的皱纹纸制作花瓣,用绿色的吸管做茎秆,甚至还在花盘中央用褐色绒布贴出了逼真的种子图案。
“这里,花瓣的层次可以再丰富一点,你看,像这样……”楚月拿着镊子,小心地调整着花瓣的弧度,她的手指灵巧而专注。陆星辰在一旁看着,有时递个剪刀,有时扶住底座。他们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
“陆星辰,你这个齿轮传动比设计得很巧妙啊!”赵强摆弄着核心部件,由衷地赞叹。
“那当然!”陆星辰有些得意,这种感觉,和在考试成绩上被林晓晓碾压时的挫败感截然不同。在这里,他是技术的核心,是创意的源头。
偶尔,周宇翔会晃悠过来,以“技术顾问”的身份指点江山。
“光敏元件的响应延迟有点高,建议并联一个电容试试。”
“陆星辰,你这里的焊点像坨鸟屎,会影响导电性的知不知道?”
他的吐槽依旧犀利,但提供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陆星辰一边骂他“事儿多”,一边还是会偷偷按照他的方法改进。
然而,林晓晓从未出现在科学教室。她的战场在另一间进行“雏鹰杯”集训的教室。陆星辰有时会在走廊上遇见她,她总是抱着一摞厚厚的参考资料,行色匆匆。他会停下来想跟她打个招呼,说几句关于“向日葵”的进展,但往往只来得及得到一个匆匆的点头,和一句“嗯,加油”或者“我先去上课了”,她便与他擦肩而过。
起初,陆星辰并没太在意,以为她只是太忙。但次数多了,一种微妙的失落感便开始积聚。他发现自己和晓晓之间,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他兴奋地跟她讲齿轮和马达,她平静地回应“哦”;她偶尔提及一道复杂的奥数题,他只能茫然地眨眨眼。他们仿佛行驶在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轨道上,连共同语言都在迅速流失。
这种感觉在一天下午变得尤为清晰。那时“向日葵”模型基本完工,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楚月用手机播放着一首轻快的流行歌曲,跟着轻轻哼唱,手里还在为向日葵的叶子涂上最后一点绿色。赵强和另一个组员在测试光感追踪的灵敏度。陆星辰看着那个在窗台阳光下缓缓转动、栩栩如生的金色向日葵,看着身边笑容明媚的楚月,心里充满了项目即将成功的喜悦和一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林晓晓和周宇翔从走廊尽头那间集训教室走出来。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周宇翔在白纸上画着图形,林晓晓侧头看着,偶尔点头。他们走得很近,步调一致,那种专注于同一目标的氛围,将他和他这边带着音乐和欢笑的“小工坊”清晰地隔绝开来。
林晓晓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科学教室的窗户,与陆星辰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遇。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就像看到教室里任何一件普通的物品一样,随即又转回去,继续和周宇翔讨论着问题,走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那一瞬间,陆星辰心里那点因“向日葵”而生的喜悦,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一种清晰的认知击中了他:他和晓晓,真的不一样了。她走向了她擅长的、需要沉默和深思的学术世界,而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能让他发光发热、更热闹、更直观的领域。楚月的笑容和周宇翔的分析,都无法驱散此刻他心中那莫名涌起的、巨大的失落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
“陆星辰!发什么呆呢?快来看!追踪成功了!”楚月兴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强迫自己挤出笑容,走过去,看着那株忠诚追随着手电光束的“向日葵”。它旋转得如此流畅,如此完美,赢得了组员们的一片欢呼。楚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弯成了月牙。
成功的喜悦是真实的,但心底那份悄然蔓延的空洞,也是真实的。五年级的春天,就在这株金色向日葵不知疲倦的旋转中,缓缓流逝。它见证了陆星辰在另一个舞台上的闪光,也无声地映照出,那段曾经坚不可摧的青梅竹马之情,正在因各自不同的选择和路径,裂开一道细微却难以弥合的缝隙。他依然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只是那道身影,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