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紫藤花瓣落了满地，霍尘刚从藏书室出来，怀里还抱着几张抚平的《永乐大典》残页，就撞见了斜倚在月洞门旁的丹尼斯。
他穿着一身丝质衬衫，领口敞着，袖口随意挽到小臂，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浑身都透着慵懒奢靡的气息。看见霍尘，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她怀里的残页上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哟，这不是父亲手下那位‘文脉守护者’吗？”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语气轻佻又散漫，“又抱着那些废纸翻找什么？难不成还真能从里面翻出金子来？”
霍尘的脚步顿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她认得丹尼斯——特罗斯家族的长子，那个视古籍为粪土、终日流连于温柔乡的贵族少爷。她没打算和他搭话，只微微颔首，便想侧身绕过去。
“急什么？”丹尼斯却伸手拦住了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审视的玩味，“我认得你，傅悉的侄女，对吧？为了你那蒙冤的父亲，天天在我父亲面前死缠烂打，倒是有几分毅力。”
霍尘抬眸，眼底冷冽：“丹尼斯少爷，我还有事。”
“有事？能有什么事？”丹尼斯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无非是想从我父亲手里要回那些破纸，顺便替你父亲翻案。说真的，你费这么大劲，不如直接求我。”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手指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看，这些钱，够你买好几身像样的衣服，也够你讨个好价钱。何必抱着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古籍，跟我父亲硬碰硬？”
霍尘看着他手里的钞票，眼神更冷了：“丹尼斯少爷，我要的东西，不是钱能买到的。”
“不是钱能买到的？”丹尼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太天真了。”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这样吧，你别管那些古籍的事了。我缺个伴儿，陪我去参加一场晚宴。事后，我可以在父亲面前帮你说几句话，保不齐他一高兴，就把那些废纸还给你了。”
霍尘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靠近，声音冷得像冰：“不必了。丹尼斯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识抬举。”丹尼斯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他嫌恶地瞥了一眼霍尘怀里的残页，“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抱着一堆破烂当宝贝。有这功夫，不如找个有钱的男人，好好享受生活。”
他说着，将手里的钞票随手扔在地上，钞票散落一地，与地上的紫藤花瓣混在一起，刺目得很。
“这些钱，就当是我赏你的。”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施舍意味，“拿着吧，够你……”
“丹尼斯少爷。”霍尘打断他的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还有，这些钱，你还是留着讨你的情人欢心吧。”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抱着怀里的残页，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丹尼斯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啐了一口，弯腰捡起地上的钞票，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好歹的东西，活该一辈子折腾。”
他将钞票塞回口袋，转身朝着庄园外走去，脚步虚浮，很快就消失在了紫藤花架的尽头。
风卷着花瓣，落在霍尘刚才站过的地方，也落在那些散落的钞票上，无声地嘲笑着这场短暂而荒诞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