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吹过镜头，灰蒙蒙的海面在直播画面中静止不动。
抖音直播间的人数却已悄然突破八百万，弹幕如暴雨般砸下，疯狂刷问刚才那口黑檀木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玖爷！刚才是幻觉吗？鲛人进棺了？！】
【她是不是杀了它？】
【别装死啊主播！开麦说一句！】
晏玖没理。
她靠坐在礁石上，指尖缓缓滑动手机屏幕，像在看一段无关紧要的萌宠视频——一只小猫打翻牛奶瓶，主人笑着追打。
她嘴角微扬，眼神却空得没有焦点。
直到那个Id再次浮现：【崽崽我儿砸】。
她的手指猛地一顿。
不是评论，是一条私信推送。
头像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背景是医院病房。
配文只有一句：“睡吧，妈妈明天还能陪你。”
系统突然震动。
【叮——检测到高价值客户，死亡率预估98.3%，生命倒计时72小时14分。
姓名：林晚秋（昵称：崽崽我儿砸）。
绑定成功，任务开启：殡仪定制服务x1，奖励：阴德值+500，解锁‘往生引’片段。】
晏玖的眼神变了。
方才的慵懒如潮水退去，露出底下冰冷的岩层。
她盯着那条私信，看了足足三秒，然后点开对话框，输入一行字：
“您好，我是晏玖。您可能需要一份体面的告别方案。”
发送。
海边依旧寂静，雨丝斜织，远处浪声低沉。
直播间的观众还在吵嚷，可她仿佛已置身另一重世界。
同一时刻，城南肿瘤医院三楼。
林晚秋靠在病床上，化疗后的头发稀疏斑白，脸色苍白如纸。
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哼着走调的童谣。
男孩眼皮沉重，嘴里还含着半块溶化的糖果——是他爸上次来看他时买的，她说过很多遍那人不是他爸爸，可孩子总记不住。
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瞥去，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私信界面赫然显示着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最近爆火的诡异主播——晏玖。
她几乎想笑。殡葬服务？这时候找上门来？
可当她看清那句话时，笑意僵在唇边。
“癌细胞已侵入肺门，肝脏转移灶三处，肾上腺也有阴影。您撑不过三天。我可以给您安排一场不留遗憾的送别仪式，价格透明，无隐形消费。”
林晚秋的手指开始发抖。
她猛地抬头四顾，仿佛这间病房里藏着监控摄像头。
可四周只有滴答作响的输液泵和窗外渐暗的天色。
她咬牙，反手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得了癌症？”
几乎是秒回。
“我能看见死神在你肩上写名字。”晏玖写道，“而且，你儿子的父亲，从没打算回来。”
林晚秋呼吸一滞。
她死死攥住手机，指甲掐进掌心。眼泪没落，心却碎了一地。
她点进晏玖的直播间，画面正对着一片荒凉海岸，主播沉默不语，仿佛在等什么人赴约。
她颤抖着打开连麦申请。
“接我。”她低声说，像是乞求，又像宣战，“我想问问……多少钱，能让我的孩子以后不恨我？”
连线接通的瞬间，直播间的弹幕炸了。
【卧槽连上了！！】
【这声音……好虚弱……】
【等等，她是病人？】
【主播不会真在这种时候推销吧？？】
晏玖终于抬眼望向镜头。
她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惯常的戏谑或冷嘲。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虚弱的声音背后，仿佛透过屏幕，看见了病床、药瓶、还有那个蜷缩在母亲臂弯里熟睡的孩子。
“基础套餐两万八，包含遗容整理、追思会布置、骨灰寄存三年。”她说，语速平稳，像在报天气，“若加‘安宁护送’服务，另收一万五。全程无推销，签合同即生效。”
弹幕疯了。
【你他妈还是人吗？！！】
【她在等死！你还谈钱？？】
【孩子才多大！！】
【#救救这个妈妈# 快上热搜！！】
有人开始哭，有人怒骂，有人截图转发。
而林晚秋只是笑了，苦涩得像吞了锈刀。
“两万八……”她喃喃，“我账户里只剩六千三。”
“可以分期。”晏玖说。
“死了怎么还？”
“由继承人承担。”晏玖顿了顿，“或者，用你知道的事，抵一部分。”
林晚秋浑身一震。
“你……什么意思？”
晏玖没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在镜头前打出一个手势——像是结印，又像在确认某个人的存在。
下一秒，她忽然偏头，看向右侧虚空，轻声道：
“查到了。英国伯明翰，留学生查理，社交账号lastkissforever，近三个月给十七名女性发过同样的话：‘等我毕业就结婚’。”
林晚秋的脸色瞬间惨白。
晏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镜头，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刀悬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有些人生来就不配被爱。”晏玖的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一划，直播间瞬间切换至共享屏幕界面。
没有冗长铺垫，没有情绪渲染，她只是平静地打开一个海外社交平台的网页，输入一串英文用户名——lastkissforever。
弹幕戛然一滞。
【等等……这是要？】
【该不会真连上那个渣男吧？】
【他在国外，能管得着？】
晏玖没理会喧嚣。
她点进那人的主页，一张阳光帅气的半身照映入镜头：白衬衫、金发女孩依偎肩头，配文是“此生唯一，等我毕业就结婚”。
发布时间：去年三月。
她冷笑一声，指尖滑动。
一条条私信记录被调出——系统自动抓取并标记了十七个不同女性的对话截图，时间跨度长达九个月。
每一段开头都是温柔备至的“宝贝想你了”，结尾清一色是“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而这些女人中，有的刚流产独自住院，有的卖房凑钱帮他付学费，有的甚至为他放弃移民资格。
最讽刺的是，最新一条发送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林女士的孩子查出生理父亲dNA匹配度99.8%。”晏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检测样本来自你前年保留的羊水穿刺报告复印件——你一直存着，是因为还抱有希望，对吗？”
林晚秋没有说话，只是将熟睡的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仿佛怕他听见这世界的丑陋。
可她的沉默，比哭喊更让人心颤。
晏玖继续道：“查理·梁，28岁，中国籍留学生，签证状态已过期三个月，靠同时交往多名亚洲女性获取生活费与学费资助。其名下共有三个海外社交账号，专用于‘情感收割’。最近一次转账记录显示，本月十五日，他从你这里收取了五千人民币，备注写着‘爸爸的钱，别问’。”
直播间死寂。
有人开始反胃般打出【呕】，有人怒吼【畜生不如】，更多人疯狂截图转发，话题#斗音主播直播手撕留学渣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上热搜前十。
林晚秋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玖……玖小姐，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晏玖望着她。
“把他的脸，”她一字一顿，“放给所有人看。”
那一刻，病房里的灯似乎亮了些。
她眼里不再只有濒死的灰烬，而是燃起了一簇微弱却锋利的火光——那是被欺骗两年后终于敢直视真相的女人，第一次选择主动撕开伤口，而不是默默腐烂。
晏玖点头。
她重新调出查理的社交主页，点击视频通话请求按钮，同时开启跨国连线倒计时。
“五分钟后，他会接通。”她说，“我会让他亲口承认，哪些话是编的，哪些眼泪是他诱导你流的，还有……他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孩子会问他：‘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
弹幕开始颤抖式刷屏。
【要来了……】
【我抖得手机都快掉了】
【别心软啊玖爷！！】
【让他看看什么叫报应不爽】
晏玖缓缓摘下耳机，换上外放模式。
海风再次吹起她的黑发，远处潮声渐响，仿佛死神的脚步正踏过沙滩，一步步逼近某个尚不知情的灵魂。
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右下角那个即将亮起的来电提示框，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有些审判，不必等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