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梦并没有醒。
眼前的噩梦是可怕的现实。
过往的一切美好才是虚假的幻象。
演唱会的那天晚上，他们失去了耐心温柔的炼金术老师。
而在这深渊之中，他们则失去了腼腆善良的学弟。
被无辜卷入深渊的两个人类还在抱着最后的期望。
期望着一个虚假的奇迹，期望着这一切不过都是愚人众和少年一起出演的恶作剧，片刻之后大家就会杀青，然后在导演的吆喝下去领盒饭。
但这个奇迹并没有发生。
女士手中的神之心是真的，愚人众的明确态度是真的，甚至于巨龙的怒火都是真的。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那个被袭击的“人类少年”，看着那再纯良不过的面容。
然而，正是这纯真无害的少年吐出来的话语，彻底将噩梦化作现实。
祂没有生气，甚至都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
祂只是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仿佛是个恶作剧得逞的邻家少年。
“哎呀，真不愧是巴尔泽布特意制造出来的容器啊，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你们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了过来。”
祂的语气十分轻松，用着像是见到了隔壁家的小孩一样数落的语调，让人甚至觉得祂只是随意地谈论着今天的天气一般。
可是正是这句话，彻底让在场的咒术师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巴、巴、托、斯！”
五条悟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发出过如此可怕的声音。
他的喉咙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他一字一顿地念着魔神之名的每个音节，似乎想要将每个音节都撕碎，然后拼成那个他们熟悉的小学弟。
“你把温迪怎么样了？”
巴巴托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五条悟看到那双原本熟悉的蓝色眼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属于风的颜色，那是一种极其美丽的青色，让人联想到蒲公英飘扬，飞鸟翱翔，带着一种空灵的神圣……
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类的眼睛能够拥有的颜色，透露着浓郁的非人气息。
祂就好像是高空之上的风一般，无情也无意地审视着面前的人类。
就算对方的神情再怎么伪装无辜，这双完全非人的眼眸彻底暴露了祂的本质。
“从一开始就是我哦。”
那位魔神的语调格外轻快，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窘迫，只有玩味的笑意。
“自从被坎瑞亚封印之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到地面上了呢，人类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格外有趣。我当然要好好地游玩一番啦。”
祂站了起来，摊开双手。
祂的胸脯部位还留有一道刚才被女士所撕裂的伤口，在神之心的作用下闪烁着摄人的光彩。
神之心完全没入了祂的血肉之中，制约着祂的力量。
祂身后的巨龙正死死地盯着那儿，从那可怕的龙眸之中流露出强烈的担心之色。巨龙分毫不让地守护在祂的身边，丝毫不给其他人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魔神本人却仿佛丝毫没有被影响一般，继续从容不迫地讲述着。
“咒术界真的很有趣呢。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从渺小的人类身躯之中的负面情绪堆积也能产生特殊的力量。”
“而且再说了，不是你邀请我加入咒术高专的吗？”
“五~条~学~长~”
祂依旧像当初那样，格外亲切地称呼着五条悟。
仿佛他们现在不是身处在深渊，不是在这个高塔废墟之上，而只是在咒术高专的操场，在练习着咒术。
五条悟深深吸一口气。
他身边的夏油杰甚至要以为自己这位挚友要一口气背过去。
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夏油杰死死地瞪视着那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他努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极力试图用着平静的话语开口。
很可惜，他根本压抑不住，他的每一个咬字都格外重。
“从一开始，你就把目光投向了人类世界？”
“从一开始，你就把咒术界当成是游乐场？”
“从一开始，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强烈，直到最后，他甚至都差点儿压抑不住体内咒灵的暴走。
剧烈的负面情绪转化成恐怖到极点的咒力，他体内的每一个咒灵都像是被催化了一般，开始躁动不安。
“我不喜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不自由也没有趣，什么变数都没有。”
巴巴托斯无视了夏油杰的怒火，祂根本就不在乎人类的那些小情绪。就算祂称呼这个人为学长。
“不过，我有一群很好的信徒，他们会为我准备好美酒和游戏。就像我喜欢蒙德一样，我也很喜欢咒术界。”
“你的喜欢，就是指派人渗透，并且拔出咒术界的根基？”
五条悟想起了阿贝多，想起了天元大人。
也许在祂知晓了深渊的情报，凝视了深渊之后，他已经被拖入深渊之中，再也无法挣脱。
“那个是能干的孩子，莱茵多特有点儿狠心了，竟然会把她的造物丢入深渊。还好他来到了我的身边。”
巴巴托斯的语气似乎有点儿感慨，就好像祂是什么贴心的长辈，仁慈的神明一般。
一边说着，祂一边把目光落在了之前特瓦林撕裂的空间裂隙之上。
那裂隙之外可以见到人类世界的景象，外面阳光灿烂，甚至还可以看见咒术师们设置下的结界。
只可惜，现在这些结界下面每一处都有着剧烈的火元素反应。
“他们准备好了欢迎我的盛大烟花呀。”
巴巴托斯脸上流露出来了期待的笑容，“虽然还没到风花节，不过也很值得开心了。”
祂向前迈步，似乎准备跨过那道裂缝，真正降临在现实之中。
祂甚至已经半只脚踏入阳光之中。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
但是散兵，还有被拍飞到墙上的女士神情瞬间变化了。
“为什么？”
女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强烈的仇恨混杂着不解，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属于执政官的矜持和骄傲。
“这不可能！为什么女皇陛下制造出来的抑制器无法阻止你的降临？”
“哦呀，我有说过这是我的本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