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柔要去寻自己要好的小姐妹,问林楚悦是否同去。
林楚悦自知与她的圈子并不相融,硬凑进去彼此都不自在,便拒绝了林楚柔的好意。
她独自在园子里漫步,欣赏着平日甚少得见的珍贵菊花品种,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但是心中却有些奇怪:以何焕这爱热闹的性子,自己又是他亲自下帖子邀请的,早该蹦出来寻她了,怎么到现在还未见踪影?
寻了个看着聪慧伶俐的丫鬟问道:“这位姐姐,敢问何焕何小公子可在园中?”
那丫鬟听她如此问话,脸色微变,低着头并不看她,支支吾吾道:请小姐见谅,奴婢一直在园子里伺候,并不清楚小公子在哪儿……”
这反应林楚悦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皱了皱眉正待再问两句,却见何嘉一身墨绿色云纹锦袍从一旁的月洞门走出来。
那丫鬟见她注意力在二公子身上,匆匆行了一礼,逃也似的走远了。
林楚悦上前一步问道:“何公子,请问何焕可在?我来了这么久,还未看到他。”
何嘉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想到何焕,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疼惜道:“他昨天闯祸,挨了家法,这会儿正趴在房里起不来。”
“受罚?”林楚悦吃惊,“他一个小孩子,犯了什么大错要动家法?”
何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低声道:“为了一杆小木枪,争抢推搡间,焕儿推倒了烁哥儿。”
“烁哥儿就是他弟弟,”他解释了一句,“烁哥儿头撞到桌角,人当时就晕了过去。”
林楚悦蹙眉,都晕了过去想必十分严重,不禁问道:“不知烁哥儿情况如何?”
“太医施了针后醒了过来,只是额角起了好大一个包。”
林楚悦听后,心下微松,小孩子撞到头可不是小事情,还好没出大事。
为烁哥儿松了口气,同时又疑惑就因为争抢个小木枪,何焕就对弟弟出重手?
在她心里,何焕虽然调皮,但本性十分善良,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
她直觉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知我可否去看……”
“你若担心,我带你去看……”
话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一下。
“咳咳,”何嘉轻咳一声,耳根子发烫,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是说,若你想去看他,我可以为你带路。”
林楚悦心中担忧何焕,闻言不再客气,点头道:“如此,有劳何公子了。”
何焕住的院子离抱菊园颇有些距离,小家伙正蔫蔫地趴在床上,手上还紧紧攥着他那杆小木枪,不时摆弄着。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阿福,要不你替我去园子里看看悦姐姐。”
他床边一个十一二岁圆头圆脑的憨厚小厮“哎”地应了一句,就准备出去。
“喂喂,臭阿福,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话还未说完!”何焕气道。
那叫阿福的小厮闻言摸了摸后脑勺,满脸疑惑地停住脚问道:“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想想啊……”何焕一只胳膊曲起,用手托着下巴,“反正不能告诉悦姐姐我挨板子的事!”
他思索片刻道:“唔……你就跟她说,说……”
“跟我说什么啊?”一道熟悉的嗓音自门边传来。
何焕转头,见着来人,眼中顿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悦姐姐!你怎么来了?”
说罢,神情一黯,歉疚道:“悦姐姐,对不起。我请你来,却没能去接你,我……”
林楚悦心头一软,走到床边坐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没关系,何焕,你受伤了,好好养伤最重要。还疼吗?”
何焕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疼了。”
嘴巴里说着不疼,那支起身子不小心扯到伤口时的低声抽气,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何嘉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死要面子嘴硬的样子,眼底闪过心疼,嘴上却道:“不疼?那还是打的太轻了。小小年纪,逞什么强呢?”
何焕立刻不服气地瞪着他,嘟囔道:“小叔,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听曾祖母说,你小时候也没少挨板子,挨完板子哭得比我还大声呢!”
何嘉脸色一僵,有些尴尬的瞥了林楚悦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那股子不自在越发明显了。
“胡说什么!你给我好好趴着,少折腾。”
看着侄子有恃无恐的小脸,何嘉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觉双手皮肤痒的很。
何焕瘪瘪嘴,重新趴好,恹恹地问道:“悦姐姐,今日园子里好玩吗?”
“我真想去啊!你不知道曾祖母有一株菊花叫绿云,可好看可好看了,我很喜欢,还准备了跟它一样颜色的衣服……”
“唉!”他叹了口气,不待林楚悦回答,又道:“悦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撞到后面桌子上。”
说到此,何焕情绪更加低落,声音也哽咽了,“我只是想拿过我的小木枪……烁哥儿晕过去,我也好害怕。我跟父亲解释,他根本不听,也不信我。母亲一直在旁边哭,说我是故意的……”
他越说越委屈,把头闷在枕头上,肩膀微微耸动,声音闷闷的,“那杆小木枪是娘亲留给我的,赵嬷嬷说这是我娘亲怀我时,仿照我外祖父生前的长枪亲手绘的图样,请木匠特意做的缩小版。”
“悦姐姐,你知道吗?我外祖父是个大英雄,他的长枪可厉害了,在战场上能打跑很多敌人!娘亲肯定希望我长大后,能像外祖父一样勇敢……”
何焕的外祖父李满是安国公麾下的前锋将军,战死在与北盛的那场战争中。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烁哥儿为什么总是抢我的东西……”何焕声音中充满了迷茫,“父亲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
林楚悦听得心中一阵酸楚,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怪道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何越真是枉为人父,偏宠偏爱,偏听偏信,他是占了个全!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给何焕擦去眼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何焕,姐姐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我们何焕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