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呵,蠢不可及!”林敬怒斥道。
林楚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脊背挺的笔直,倔强道:“若是父亲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我们林家便是从龙之功,我如何不能成为贵人?便是贵妃也做得!”
“住口!”林敬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震得缩在一旁的秦姨娘浑身一颤。
“从龙之功?林楚秀,你好大的口气!”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二女,内心深处竟有这般“远大抱负”。
“为父做官,为的是君,为的是百姓,不是为了你口中的‘从龙之功’!”
“为父位居丞相,深受皇恩,执掌中枢,靠的是什么?是忠君爱国,是持身中正,是从不结党营私!”
“你今日之举,是把我林家满门性命全系在你一人身上!”
“林楚秀,你何其自私?”
林敬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林楚秀耳边。
“为父再问你最后一遍,这郝家,你嫁还是不嫁?”
林楚秀抬起头,双目含泪,孤注一掷道:“父亲若是真心疼女儿,就不该为女儿定下那样一门亲事……”
林敬怒极反笑:“好好好,你可真是我林敬的好女儿!”
声音愈发冷厉,“那我就如你所愿,把你送入景王府。入了景王府,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是你个人造化!林家从此,没你这个女儿!”
“老爷……”秦姨娘骇然失色,哀泣道。
“还有你,无知蠢妇!纵女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从今日起,秦氏禁足院中,不得与林楚秀再见面!”
林敬拂袖转身,不再多看她们母女一眼。
林楚秀瘫坐在地上,父亲的话还在耳边作响,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刺中她的心脏。
她怔怔抬起头,看向秦姨娘,瞬间泪如泉涌,哽咽道:“娘……”
秦姨娘早被她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扬起手——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打在林楚秀白皙的脸颊上,瞬间留下鲜红掌印。
“你!你!我平日里是怎么跟你说的!”
秦姨娘眼眶泛红,声音嘶哑,咬牙切齿道:“早就告诉你要做正妻,正妻!郝家那般清白周正的人家你都看不上!”
“你竟敢……你竟敢做出这等事!还把我瞒得死死的!”
说罢猛然把林楚秀紧紧搂进怀里,哭喊道:“我的儿啊!你个傻孩子……”
“那可是王府,你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
眼泪如雨点般不停落下,一滴滴打湿林楚秀的鬓发,泣不成声,“你的心怎么就那么大啊?你让娘……你让娘以后可怎么放心得下……”
林楚秀伏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反手死死抱住秦姨娘,放声痛哭起来。
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父亲和姨娘都说她错了?
难道想嫁给所爱之人也有错吗?
不……她不会错的……
四月底,春夏交接之际,天气愈加暖和。
林府西北角侧门处,一顶不起眼的青幔小轿无声起了驾,载着林楚秀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晃悠悠没入长街尽头。
离侧门最近的月洞门下,林楚悦和林楚柔二人并肩而立,静静看着这一幕。
林楚柔望着消失的青幔小轿,眼圈有些红,心里百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气二姐不顾姐妹名声、家族颜面,与景王私相授受,除了这些之外,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憋屈堵在胸口——嫡母郭氏竟将那桩与郝家的婚约,转到了自己名下!
自己要为林楚秀替嫁!
她成什么了?!
捡着二姐不要的?!
这念头让她如鲠在喉。
没错,郭氏与林敬商量过后,与郝家通过信,把亲事转给了林楚柔。
惹得方姨娘骂了秦姨娘母女半夜,凭什么别人做的孽却要自己女儿收拾烂摊子!
林楚悦看着林楚柔这番复杂难言的神情,到底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陪她站着,直到那轿影再也看不见,才轻声道:“三姐姐,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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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入了夏,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为了开辟夏季市场,“一味甜”又开发了新的产品——沙冰。
说是新产品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因为古人早就有自己的夏日消暑冰品:酥山。
酥山就是现代版冰淇淋,把碎冰堆起来弄成山的形状,上面浇上“酥”。
酥是类似奶油一样的东西,将“酥”加热到融化,再淋入碎冰中,温热的酥油碰上冰冷的碎冰,会瞬间凝固,看起来像雪山似的。
林楚悦模仿现代刨冰,在酥山里面加入果酱、珍珠圆子、奶油等等改良版,一经推出大受好评。
不过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所以很快便有了模仿者。
虽说百花齐放才是春,为了不被“新店”干趴下,林楚悦手中还是握着几个招牌产品,把“一味甜”牢牢立在洛都甜品界扛把子的位置上。
现在她收入大头来自于“一味甜”,至于笔墨铺子“四宝堂”,只能说是小有盈余。
林楚悦对此很知足,短短一年时间便能取得如此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盘完这个月的账目,林楚悦拿出记录本子开始写写画画,思考能不能研制出来古代版“雪糕”。
这时茯苓脚步匆匆冲进小书房,脸色煞白,声音慌乱,“小姐,不好了!姨娘晕过去了!”
“什么?!”
林楚悦手中的毛笔“啪”一下子掉在摊开的本子上,泅出一团黑乎乎的墨渍。
她猛地站起身,提起裙摆就朝着棠梨园飞奔而去,心脏急促跳动,一下快过一下,几乎要蹦出来。
棠梨园内,一片忙乱。
宋姨娘苍白着脸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章嬷嬷正红着眼,跪坐在榻边,不住地低声唤着:“姨娘?姨娘您醒醒。”
“娘!”林楚悦扑到榻前,握着宋姨娘冰凉的手,带着哭腔道:“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华大夫呢?请了没有?”
章嬷嬷连忙回道:“已经去请了!春华去请了,小姐别急,别急……”
她看着林楚悦双目通红的焦急模样,伸手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自责道:“都怪老奴!都怪我,方才还好好的,做什么要跟姨娘说……”
“说?”说什么?林楚悦惊诧回头。
就在这时,榻上的宋姨娘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女儿焦急通红的双眼,扯出一抹笑,想安慰她,却先落下泪来。
“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