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聊不下去了,陈峰无奈,歇了打听的心思。
吃饱喝足,离开茶棚,几人继续向着常山前行。
负责断后的余磊追上来,低声道:“小姐,陈头儿,有人盯着我们,跟了一段路又回去了。”
“是两个樵夫打扮的青年,下盘很稳,我瞧这不像普通山民。”
陈峰道:“这两个人倒像是在专门监视进山的人。”
三连山中,关山因为鹿安书院的缘故,是最热闹的一座山,相比而言,良山和常山显得冷清很多。
傍晚时分,夕阳给三连山渡上了层金色外衣。
林楚悦和陈峰商量过后,今晚先借宿一夜,明早再进山。
借宿的村子叫青田村,就在常山山脚,村子很小,只有零散散二十几户人家。
他们借住在村长家,无它,只因为村长家房子最大,空屋子多。
村长姓杜,是个年逾五旬的老伯。
虽然已是夏季,山里的夜还是有些凉。
银子开道,请杜老伯妻子杜婆婆煮了些饭食,称不上美味,但热乎乎的,量大管饱。
吃饭时,林楚悦状似无意地与杜老伯闲聊,“老伯,这常山景色真好,夏天凉爽,真是避暑好地方。就是好像没什么人来?”
杜老伯浑浊的眼睛透过屋门,看了看黑漆漆的山林,叹了口气道:“都去关山了呗。常山啊……是三连山路最险的,林子还密,早年山上药材多,现在……唉,村里年轻人都去城里找饭吃了。”
说罢似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走了好,走了好,山里现在不太平喽。”
“不太平?”林楚悦心提了起来,追问道。
“可不是嘛!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山里头时不时就有些动静。夜里窸窸窣窣的,”杜老伯压低声音,“村里有人爬上去看过,说不是野兽,是‘山神爷搬家’!”
他摇摇头,眼里有些畏惧。
山神爷搬家?
林楚悦暗忖,这常山果然不对劲!
这时,杜婆婆端着锅热鸡汤进来,插话道:“听他们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山神爷搬家,我看就是有人在山上捣鬼!”
杜老伯斥道:“你懂什么!”
杜婆婆放下锅,给林楚悦舀了一碗鸡汤还撕下根大鸡腿,“来,姑娘,自家养的鸡煮的,可香咧!”
林楚悦接过道谢,问道:“婆婆,您说山上有人捣鬼?”
杜婆婆道:“山神爷只会保佑咱们,咋个可能闹出动静吓唬咱们?”
听到她的话,杜老伯“哼”了一声,倒是没打断。
杜婆婆继续道:“这两年啊,时不时有车队进山,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只见进不见出的。”
“前两月,老头子你还记得不?那个小伙子?”
杜老伯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就你记性好?”
林楚悦和陈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那小伙子狼狈的哟,衣服都烂了,胳膊还有道血呼啦道大口子,说是要翻过常山去送什么货。我劝他不要去不要去,不听,后来就再没见着下来。”杜婆婆很是感慨的道。
“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来咱们这常山做什么?”
林楚悦放下鸡汤碗,笑眯眯道:“婆婆,我们要去鹿安书院看我哥哥,迷路走错啦,走到咱们常山这来了。”
杜婆婆点点头,“这山里不熟悉的是容易迷路,”说着拍了杜老伯一下,“老头子,你明儿给姑娘他们带带路。”
杜婆婆很喜欢林楚悦,这姑娘长得好看又懂礼貌,关键是给银子大方!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告别热情的杜婆婆,顺着杜老伯给的方向,一行人假装往关山而去。
待到看不到村子,几人迅速回转,朝常山主峰迂回前行。
一路上格外小心,尽量避开踩踏痕迹明显的路径。
林楚悦心里沉甸甸的,常山情况不妙,她担忧易昊三人,后悔那天让他们提前出发去打探。
现在也不知三人情况如何,是否在常山。
在接近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时,云苓突然惊呼出声:“小姐,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片灌木丛断枝上,挂着一条窄长道深蓝色粗布条。
韦方当先一步飞身跃起把布条取下。
布条有一个黑红的圆点,像是拿血画上去的。
“是易昊他们!”林楚悦脸色难看,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之所以画圆点,是怕遇到情况紧急来不及写字或画复杂图案。
她心揪紧,不知道易昊三人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受伤。
“四处仔细搜查看看。”林楚悦吩咐道。
很快,陈峰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处模糊的脚印和马蹄印。
脚印杂乱,指向更远的林间深处。
一行人沿着脚印走了一段,天色渐渐暗下来。
就在他们准备寻个僻静安全之地过夜时,走在最前面道张诚打了个警戒的手势。
众人立刻放缓脚步,借着灌木丛遮掩身形。
只见前方不远处山坳里,有个极其简陋的窝棚,看起来就像是临时搭建,用来歇脚的。
窝棚外面还散落着几个空水囊,和一些吃剩骨头残渣。
最关键的是,窝棚角落倒扣着两个藤条筐!
正是他们之前见过的,用来装孩子的藤条筐!
韦方动作快,迅速揭开其中一个藤条筐,一个空空如也,只有几根枯草挂在筐壁上。
而另一个里面好像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窸窣声。
韦方用刀尖从地上划过,把筐沿轻轻挑开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隐约可见一团蜷缩着的小小黑影。
手腕用力一挑,筐子从划出道弧线,被丢开。
一个约莫四五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双眼紧闭,蜷缩成小小一团,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呼吸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出来。小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发硬的烧饼。
这帮畜生!竟将一个生病的孩子丢弃在山里等死!
林楚悦的愤怒有如实质,她立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孩子额头,一片滚烫,又在孩子脖颈两侧探了探,颈动脉跳动十分微弱。
“云苓,退烧药。”
云苓快速解下双肩包,从里面翻找出来放着退烧药的小瓷瓶,倒出来黄豆粒大小的药丸子。
情况紧急,也没有合适的喂药工具,无法在热水里化开药丸,林楚悦只能用指甲把药丸碾碎成屑,就着水囊里的水,分三次喂给小男孩。
这孩子高热,先不说感染之类,继续待下去,山里夜间凉,只怕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