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啊!”郑翠茵看着侄子郑维昌吃的满脸狼藉,汁水四溅,嘴巴还在“吧唧吧唧”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猪槽食也没你这样的!”
郑维昌左手还举着鸡腿,闻言懵然抬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嘴巴含糊不清道:“姑姑,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郑翠茵嫌弃,“我们以后可是要住在相府里,你想吃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吃不到啊!”恨声道:“你这样让人看了只会笑话我们。”
“行了,”老太太方氏拿帕子给郑维昌擦干净脸上的残渣,“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娘!”郑翠茵不满,“你又护着他,九岁了,哪里还小!你看雨莲多懂事。”
郑雨莲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秀气地喝着鸡汤,闻言冲郑翠茵弯唇一笑。
因着在亲人面前,又没有外人,郑雨莲不再如刚下马车时那般怯懦。脸色因长期得不到营养显得瘦弱蜡黄,但五官生的却不错,眼睛大大的,瞳仁很黑,亮的惊人,小巧翘挺的鼻头下是唇色仍旧苍白的樱桃小口。
宛如一颗尚未被擦拭干净的珍珠,只待擦去外面的灰尘,假以时日注定会光彩重现夺人眼目。
此时这颗“明珠”放下碗勺,细声细气道:“祖母,姑姑,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了吗?感觉大伯一家好像不怎么欢迎我们。”
“是啊,娘,”郑翠茵附和,“万一把我们撵出去怎么办?”说着打了个寒战,她受够了这种穷困潦倒被人踩的生活。
特别是爹和大哥死后,家里一下没了男人撑腰,四邻八乡的都能来踩一脚,还有赵大虎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畜牲,为了贪图爹娘给她的五十两嫁妆银子,新嫁娘才进了门,转天竟合谋要害了她,若不是她偷听到赵大虎娘那老虔婆私下跟娘家侄女说的话,当机立断跑回娘家,她就没命了!
想到此,郑翠茵悲从心来,声音带着哭腔,“娘,若是把我们撵了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方氏停下夹菜动作,眼神阴鸷,”他们不敢!”
郑雨莲小嘴微张,吃惊地看向祖母。
郑翠茵讶异中混着惊喜,扬声道:“什么?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方氏手稳稳当当地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我说她们不敢,”放入嘴里细细咀嚼,“太祖以孝治天下。”
即使她以前做了那些事又如何,顶多被外人诟病几句,再怎么说她也是林敬生母!
郑翠茵没想到她娘能说出这番话,小声嘀咕,“人都说太祖是‘杀神’,还以孝治天下呢。”
那又怎样?老太太方氏不以为然,太祖成大事不杀人这天下怎么打得下来?再说,太祖平定四方登基后,修律法时可是把“不孝”列为十大重罪之一。
她早年没生郑翠茵兄妹前,也随那早死的郑康民走过商,她不是乡下那等没见识的老妇人!
林敬现在是大周丞相,有钱有权,有能供养的能力,若是对她这个生母“见死不顾”,御史们自会替她“伸张正义”!
想到此,方氏眼神暗了暗,复又四平八稳地夹菜吃饭,“这相府厨子就是不一般,大孙子说的没错!”
这厢里娘四个吃的安稳愉悦,正院却阴云密布。
“哐当——”
茶盏碎裂的声音从正厅传来,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闭紧双唇,手脚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生怕在这个关头出了差错。
“好一个‘他们不敢!’”,郭氏狠狠把茶盏砸到地上,“她真是这样说的?”
“回夫人话,奴婢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回话的丫鬟是郭氏派去客院伺候方氏老太太她们的下人之一。
“好好好,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郭氏眉头皱成“川”字,眼神中闪烁着怒火。
刘嬷嬷劝道:“夫人且息怒。”边说边示意丫鬟们把摔碎的茶盏收拾了。
“她这哪是来投奔的,我看是,”郭氏咬牙切齿,“是想来夺家作主的!嬷嬷你也看到了,一进门就往正位上坐,她以为她是谁?”
刘嬷嬷端了新换的茶递给郭氏道:“夫人说的没错,我老婆子看的真真切切,那位方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哪有求原谅就母跪子的,简直把老爷夫人架到火上烤!”
说到这个,郭氏刚平息下来的火一下子又窜了出来,茶盏往桌上重重搁下,茶水溅出来落到桌面上,胸口起伏,怒声道:“真是好深的心计!”
刘嬷嬷看着桌面上溅出的水滴,叹了口气复劝道:“夫人放心,咱们老爷心里明镜儿似的。管她怎么精明算计,夫人万万冷静,切不能着了道儿。”
郭氏叹了口气,“嬷嬷,她这是走投无路无处可去了,把老爷把咱们相府当成救命稻草,且看着吧,她不会这么好打发的,我们之前那翻打算怕是不成了。”
刘嬷嬷忧愁道:“这可真是湿手沾了干面粉,怕是甩不脱了,”想了想又道:“她带来的那三个……夫人,咱们得早做打算。”
郭氏点头,赞同道:“嬷嬷说的没错,她怕是打着拿相府为他们筹划铺路的主意。”
刘嬷嬷道:“夫人且安心,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不过是占着生母的名头,老爷被那‘孝道’压着,不能太过绝情,您得沉住气和老爷一心才行。”
“这相府,您才是女主人,这府里未来都是咱们大少爷的!”
听到儿子,郭氏神色变得温柔,“前些日子来信说要回来,也不知这臭小子多久才能到家。”
刘嬷嬷说的没错,这相府里的一切都是自己儿子的,郭氏思忖片刻,吩咐道:“把客院那边给我看紧了,有不对劲立刻来回我。”
天长日久,总能抓到错处。
又看了看窗外,“黑透了,老爷今晚该不来了。”站起身,抚平裙摆,“嬷嬷先去休息吧,素霜素雪,随我去书房看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