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子眯着眼笑：“过年嘛，难得这么齐，大家都喝点儿。”
他小心翼翼地把琥珀色的酒液倒进一个个小瓷杯里，酒香顿时在屋里弥漫开来。
当叶蓁蓁终于把最后一道菜——韭菜炒鸡蛋端上桌时，八仙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
红亮油润的红烧肉、鲜香扑鼻的红烧鱼、金黄翠绿的韭菜炒鸡蛋、清爽可口的凉拌萝卜丝，还有那盆冒着热气的老母鸡汤。
“开饭了——”叶蓁蓁把围裙解下来挂在墙上，朝院里喊了一嗓子。
孩子们呼啦一下围到八仙桌前，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罕见的佳肴。
大人们笑着安排座次，碗筷叮当作响。
杜老爷子端起酒杯，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好，好啊……咱们老杜家和老叶家，今儿个总算大团圆了！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来，都端起来！”
“干杯！”男人们应和着，瓷杯碰得叮当响。
女人们和孩子们也高高兴兴地举着红糖水，全都仰头喝了一口。
叶蓁蓁在杜衡旁边坐下，看着他先给爷爷夹了块油光红亮的红烧肉，又往她爸妈碗里各夹了一大块。
叶母看着碗里颤巍巍的肉块，愣了下神。
酱色的肉皮油亮亮的，肥肉部分几乎透明。
她抬头看了眼围着灶台转了一上午的闺女，心里疑惑——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么地道的红烧肉了？
叶父默默盯着碗里的肉看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夹起来。
肉炖得极烂，筷子一夹就微微抖动。
他先咬了一小口肥肉，久违的油香在嘴里化开，让他忍不住眯起眼。
“吃啊，愣着干啥。”杜老爷子笑呵呵地对几个孙女和孙女婿说道，
“蓁蓁这孩子手艺好，肉炖得烂糊，入口即化。”
孩子们早就眼巴巴地望着肉，得到允许后，立刻吃得满嘴流油。
叶母这才动筷，果然，肉入口就化了。
她细细嚼着，眼圈有点红，在闺女耳边低声道：
“真好吃，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的……”
“在杜家学的。”叶蓁蓁轻声说，“妈，您多吃点。”
叶父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这次连肉汁都拌进饭里。
他低头吃着，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杜老爷子眯着眼，细细品味着，脸上的每道皱纹都舒展开来。
大姐夫赵大强就着红烧肉的汤汁，连吃了两个大碗米饭：
“弟妹这肉做得，真是比国营饭店的大厨还好吃！”他竖起了大拇指。
就连一直有些拘谨的三姐杜玉娟，尝了一口红烧肉后，眼神也亮了一下，低声道：“嗯！是真的好吃。”
杜衡又仔细地将鱼肚子上最嫩、最多肉、刺最少的那几块，分给了几个孩子。
大姐夫和二姐夫互相让着菜，三姐忙着给两岁的儿子喂红烧肉。
杜衡舀了碗鸡汤，递到叶蓁蓁面前：“忙活大半天了，先喝口汤。”
叶蓁蓁接过碗，低头抿了口鸡汤，热气氤氲中她的睫毛轻轻颤动。
放下碗时，她很自然地夹了块红烧肉放到杜衡碗里：
“你尝尝，今天的红红烧肉烧得怎么样？
桌上还冒着热气，孩子们正叽叽喳喳地抢着最后几块炒鸡蛋。
大人们互相让着菜，这个说“你多吃点”，那个说“这个菜真好吃，笑声在堂屋里回荡。
杜衡坐在叶蓁蓁身边，笑着应对姐姐、姐夫不断地向他敬酒，大姐夫恭喜他手臂恢复，二姐夫说他娶了个好媳妇。
他侧过头，看见叶蓁蓁正笑着给三姐的孩子擦嘴，额前的碎发被水蒸汽打湿了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却像是在发光。
桌下，他的手悄悄挪过去，轻轻覆在叶蓁蓁的手背上。
叶蓁蓁正在夹菜，感觉到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动作微微一顿。
她的手指轻轻翻转，反过来扣住他的手指，指尖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轻轻划了一下。
杜衡立即收拢手掌，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累坏了吧？”他压低声音问。
叶蓁蓁摇摇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摩挲：“看着大家吃得这么香，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午饭结束，三个姐姐抢着收拾碗筷，把叶蓁蓁推出灶房。
“你忙活一上午了，快去歇会儿。”大姐杜玉芬不由分说地拿走她手里的抹布。
杜衡今日难得高兴，陪着姐夫们多喝了几杯。
他平日酒量尚可，但伤势初愈，又久未沾酒，此刻已有些脚步虚浮。
叶蓁蓁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我扶你回屋躺会儿。”
杜衡没有推拒，任由她搀着往屋里走。
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一进房门，杜衡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还不等叶蓁蓁反应过来，她已被他带着转了个身，后背轻抵在门板上。
“杜衡？”她轻声唤道，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应声，只是低头凝视着她。
许是酒意作祟，那双总是沉稳冷静的眼里此刻翻涌着暗潮，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唇角轻轻摩挲，动作缓慢而专注。
“蓁蓁......你真美！”他低声唤着，声音因醉酒而格外沙哑。
下一秒，温热的唇已覆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高粱酒的醇烈，却又比酒更醉人。
不同于以往的克制，此刻的杜衡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消除。
叶蓁蓁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怔住，但很快便放松下来，抬手环住他的脖颈。
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心跳，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
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杜衡将额头抵着她的，低低喘着气。
“我好像......真的醉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却又藏着难以掩饰的满足。
叶蓁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轻笑：“看出来了。”
窗外，姐姐们洗碗的谈笑声隐约传来，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