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的白光渐渐消散,石碑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信息洪流只是一场幻觉。
但我和姜暮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那绝非幻觉!
那名“盛宴”撕裂者的残骸倒在地板上,胸前的骨甲装饰碎裂了大半,露出内部蠕动的黑暗物质,但依旧能辨认出那与影像中“星语者”领袖封存意识的晶体极其相似的轮廓与残留的能量印记。
一位本该在文明终末牺牲的“星语者”领袖,其部分意识为何会出现在“盛宴”的高级作战单位身上?
是背叛?
是污染?
还是某种……
我们无法理解的、更加可怕的真相?
“此地不宜久留。”
姜暮雨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语气凝重,
“带上所有幸存者和能带走的资料,立刻撤离!”
外面的战斗在卢西安和幻光域的配合下也已接近尾声,失去了指挥官的“盛宴”先遣队陷入混乱,被逐步清剿。
我们协助剩余的几名薪炎守护者,将他们视若生命的几箱核心典籍和那块变得平凡的石碑(其特殊似乎在一次爆发后耗尽了),通过幻光域构筑的通道,迅速转移。
回归星火之巅的过程异常沉默。
获救的薪炎守护者们惊魂未定,对我们感激涕零,但他们显然也不知道石碑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而我和姜暮雨,以及通过初蕊得知情况的墨菲斯老者,心中都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
“星语者”与“盛宴”的关联,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星火同盟刚刚凝聚起来的心脏。
如果对抗的敌人,其根源竟与我们所追寻的、代表秩序与希望的古老文明纠缠在一起,那我们的战斗,意义何在?我们手中的“无声之弦”,又究竟是什么?
回到据点,安顿好薪炎守护者,我们核心几人立刻聚集在初蕊的信息中枢前。
“重新分析所有与‘星语者’及‘盛宴’相关的数据,尤其是关于‘星语者’文明末期内部可能存在的分歧或异变记载。”
姜暮雨下达指令,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峻。
初蕊的光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着,海量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
灰塔的数据库、星瞳的残存记录、薪炎图书馆带来的新信息、以及我们从“静默核心”和“回音海”获取的碎片……
所有线索被放在一起进行交叉比对和深度挖掘。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终于,初蕊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却足以颠覆我们认知的分析结果:
「根据信息重构与逻辑推演,存在一个高概率假设(78.9%):‘星语者’文明末期,面对无法抗衡的‘静默’(盛宴雏形)吞噬,内部产生了严重分歧。」
「主流派系,即我们已知的、试图以终极乐章调和规则的群体,最终失败并湮灭。」
「但存在一个极少数派系,他们认为纯粹的‘秩序’与‘旋律’无法对抗纯粹的‘静默’与‘虚无’。他们提出了一个激进到近乎亵渎的方案——‘以寂灭对抗寂灭,以吞噬理解吞噬’。」
「他们可能进行了某种禁忌的尝试,主动接触并试图解析‘静默’的本质,甚至……将自身的一部分与‘静默’融合,以期获得对抗的力量,或者……找到共存之道。」
影像中那位“星语者”领袖撕裂自身意识并封存的举动,似乎有了一个可怕的解释——
那或许不是牺牲,而是实验!
是那个极少数派系进行的、一场绝望而危险的豪赌!
而那块晶体出现在“盛宴”单位身上,意味着什么?
是实验失败了,意识被“静默”污染、吞噬、奴役?
还是……实验某种程度上‘成功’了,但这‘成功’的结果,却变成了如今“盛宴”的一部分?!
那个极少数派系,难道就是“盛宴”或“品鉴会”的雏形?!
这个推测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我们一直在追寻的‘星语者’遗产,其内部本身就包含着导致‘盛宴’诞生的……‘病灶’?”
红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虽然不太懂那些复杂分析,但直觉感受到了其中的恐怖。
“而‘无声之弦’……”
小幻的意念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它源自那位追寻静默的古老星灵,其本质……究竟是纯粹秩序的体现,还是……也沾染了那份试图理解‘寂灭’的疯狂?」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我们赖以对抗“盛宴”的信念基石,仿佛瞬间出现了裂痕。
姜暮雨久久沉默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动着,仿佛在勾勒那些看不见的规则之弦。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映不出丝毫情绪。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真相……往往比想象更加残酷。”
“但无论‘星语者’的过往如何,无论‘无声之弦’的根源是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眼神中重新凝聚起的,是一种经历过震撼与迷茫后,更加纯粹的坚定。
“现在的‘盛宴’,是在吞噬无数世界,毁灭无数文明的现实威胁。”
“而我们,是站在被吞噬者这一边的守夜人,是想要守护家园的‘灶火’。”
“这就够了。”
他指向初蕊投射出的、那些正在被“盛宴”清剿的位面影像,那些在绝望中哀嚎的生灵。
“我们的战斗,不是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古老理想,也不是为了厘清一段尘封的历史公案。”
“我们战斗,只因为——”
“它们正在吃人,而我们要阻止它们。”
“至于力量来源是否‘纯净’……只要它能斩向敌人,保护该保护的人,那便是……我们的力量!”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姜暮雨的话,如同狂风扫去了我们心头的迷雾与阴霾。
是啊,纠结于起源的真相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现实!
无论“盛宴”来自何方,它们现在的行为就是绝对的恶!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终结这场恶宴!
“暮雨哥说得对!”
红宝第一个跳起来,碧眼中重新燃起战火,
“管它以前是啥,现在它们是混蛋,我们就揍它们!”
小幻的雾气也稳定下来,传递出认同的意念。
我也感到心中的动摇被坚定取代。
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以及所要达成的目的。
“继续分析那条歧路派系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
姜暮雨对初蕊下令,
“同时,加强对‘盛宴’当前活动模式的监控。它们清剿反抗势力,很可能是在为下一次大规模的‘宴席’做准备,我们必须阻止它们!”
“另外,”
他看向那块已经变得普通的石碑和获救的薪炎守护者,
“保护好这些‘薪炎’。他们守护的知识,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能提供关键的信息。”
微光窥秘,触及了令人不安的往昔之影与歧路之骸。
但这并未让我们退缩,反而让我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所处的位置和战斗的意义。
星火同盟的道路,或许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迷雾,但只要心中的火焰不熄,便能照亮前路,焚尽一切敢于吞噬光明的黑暗。
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敌人来自何方,背负着怎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