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页写着“求……声音……”的账本,像一道微弱的烙印,留在了便利店的夜晚里。
姜暮雨没有采取激进的动作,只是让观察者持续监控账本和结界的任何细微变化,同时让我们在日常中留意与“声音”相关的异常。
起初的几天,一切如常。
风铃照旧响起,顾客往来,城市的喧嚣透过结界传来,并无异样。
连“微光网络”也运行平稳,节点间传递的多是逐渐复苏的情感涟漪,并未涉及“声音”的缺失。
然而,在第四天的深夜,异常终于出现了。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店内。
当时我正在整理货架,红宝趴在沙发上假寐,小幻的光团在星河下缓缓漂浮。
姜暮雨依旧在玩手机,观察者则在进行日常的数据记录。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隔着厚重玻璃传来的嘈杂低语声,毫无征兆地钻入我的耳膜!
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它们混乱不堪,夹杂着不同语言、不同情绪的碎片——
有焦急的呼喊,有悲伤的哭泣,有愤怒的咆哮,还有意义不明的呓语……
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头晕目眩的噪音洪流!
“什么声音?!”
红宝猛地抬起头,耳朵警惕地转动,碧眼里满是烦躁,
“吵死了!”
小幻的光团也剧烈地闪烁起来,传递出强烈的不适感。
连观察者的笔都停顿了一下,气息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姜暮雨立刻放下手机,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但他的眉头很快皱起——他也听到了!
这声音并非物理存在,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
“来源!”
他低喝道。
观察者迅速调动感知,片刻后,在意念中传递回信息: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
源头……无法锁定!
波动呈现弥散态,似乎与店内空间本身产生共鸣!」
与店内空间共鸣?
就在这时,那嘈杂的低语声开始发生变化。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混合,而是开始……分离!
一部分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我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个熟悉的片段——
那是前几天来店里买过“记忆琥珀”的镜妖小姐与人争吵的声音;
那是无头骑士先生不小心弄掉脑袋时(虽然他总夹着)发出的懊恼低吼;
甚至还有妈妈昨天送来包子时,哼的那不成调的小曲……
而另一部分声音,则变得更加模糊、扭曲,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拉远、吞噬,只剩下一些残缺的、带着强烈不甘和恐惧的尾音,最终彻底消失在噪音的背景里。
这感觉,就像有一条无形的“回廊”贯穿了便利店,无数曾经在此响起过的声音碎片在其中回荡、碰撞,而此刻,正有一股力量,在强行将其中一部分声音“抽走”!
“是那个‘订单’!”
我瞬间明悟,
“它在抽取店里残留的‘声音’!”
姜暮雨眼神一凛,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晶石操作台上!
守夜人的星芒瞬间亮起,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分析这弥漫店内的异常精神波动结构!
“不是攻击,是……采集!”
他很快得出结论,声音带着冷意,
“某种存在,正在以极高的效率,采集店内空间残留的‘声音印记’!
那些被彻底抽走的,是已经被成功‘采集’的部分!”
观察者同步给出了分析:
「确认采集行为!
采集目标:特定情感浓度较高的‘声音印记’。
采集方式:未知高频精神共鸣。
采集者身份:未知。
目的:未知。」
我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神秘“采集者”的声源仓库!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红宝身上狐火燃起,虽然无法直接攻击那无形的采集行为,但灵狐的威压可以干扰精神层面的活动。
小幻也立刻释放出梦境力场,试图扰乱那股采集共鸣的频率。
然而,他们的干预效果甚微。
那采集行为极其高明,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我们的干扰如同隔靴搔痒。
姜暮雨停止了扫描,他目光沉凝,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去阻止采集,而是……引导。
他操控着守夜人之力,不再对抗那采集的共鸣,反而小心翼翼地与其接触,然后,将一股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便利店独特“存在”印记的意念波动——
混合了星河的流淌声、云海的翻涌声、甚至是他自己一声极轻的、带着守夜人力量的叹息——
主动地、伪装成无意识的残留声音,“送”向了那股采集的波动!
他在反向“投毒”!
将带有追踪标记的“声音”,送给那个神秘的采集者!
这个举动风险极大,一旦被采集者察觉,很可能引来更直接的反击。
但姜暮雨做得极其精妙,那缕被送出的“声音”完美地融入了被采集的洪流中,没有引起任何异常。
几秒钟后,店内那令人烦躁的嘈杂低语声,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我们都知道,不是。
姜暮雨缓缓收回力量,脸色有些发白。他看向观察者。
观察者沉默了片刻,笔尖在纸上写下:
「追踪印记已投放。信号微弱,但持续存在。采集行为已停止。初步判断,采集者为间歇性活动。」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那个无声的订单背后,隐藏着一个能够跨越维度、采集“声音”的神秘存在。它为何需要声音?它采集去做什么?
便利店的平静再次被打破。这一次的对手,无形无质,目的不明,却更加诡异莫测。
寻找“丢失的声音”之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我们投出的那一缕“声音”印记,将成为黑暗中唯一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