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胆地泼洒进来,毫不客气地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冷和硫磺味。
便利店里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眼,货架整齐,地板光洁——如果忽略掉那几处用特殊涂料勉强遮盖住的、隐约可见的焦黑痕迹的话。
姜暮雨看起来比昨天更懒了。
不是平时那种悠闲的懒散,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被掏空后的疲惫。
他依旧瘫在收银台后的椅子里,但这次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连手指尖都透着一股无力感。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比熊猫还夸张,连那头总是有些乱翘的黑发都显得格外服帖萎靡。
他闭着眼,但睫毛在微微颤动,显然没睡着,只是连睁眼的力气都省了。
红宝则完全相反。
经过一夜的休整(或者说是惊吓后的反弹),她显得异常……活泼?
或者说,是一种试图用过度活跃来掩盖内心后怕的躁动。
她以美少女形态在店里窜来窜去,拿着块抹布东擦擦西抹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但眼神总是忍不住往那几处焦黑痕迹和门口瞟,动作也带着点神经质的急促。
“啊!
阳光真好!
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定都是做梦!
对吧对吧,伊人姐姐?”
她擦着收银台,试图寻求认同,碧眼却不敢看我。
我没戳穿她,只是点点头:
“嗯,今天天气是不错。”
心里却清楚,那绝不是梦。
姜暮雨罕见的虚弱和地上无法完全掩盖的痕迹,都是铁证。
“老板!
你看我把货架擦得多亮!
是不是可以奖励我一块……不,三块巧克力?”
红宝凑到姜暮雨旁边,试图用撒娇转移注意力。
姜暮雨连眼皮都没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唧,算是回应。
红宝撇撇嘴,但没再纠缠,转而开始神经质地检查每一扇窗户的锁扣,嘴里嘀咕着:
“要关紧一点,不然晚上会有冷风吹进来……对,冷风……”
这时,自动门滑开,老妈提着两个大大的保温袋走了进来,满面红光,声音洪亮:
“暮雨,
伊人,
红宝!
快来快来!
我熬了人参鸡汤,还有红宝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我看暮雨脸色差得很,得好好补补!”
食物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店里最后一点不安的气氛。
红宝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去:
“阿姨!
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我都饿扁了!”
她帮忙接过保温袋,迫不及待地打开,糖醋排骨的酸甜气息让她陶醉地眯起了眼,暂时忘了昨晚的恐惧。
老妈看着姜暮雨那副样子,心疼地皱起眉:
“哎呦,这孩子,肯定是熬夜打游戏了!
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快,
伊人,
给暮雨盛碗汤,
多捞点参须!”
我盛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端给姜暮雨。
他这才勉强睁开眼,接过碗,低声道了谢,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热汤下肚,他脸上似乎恢复了一点血色。
老妈又拿出一个印着小狐狸图案的饭盒,递给红宝:
“喏,给你的,加倍糖醋排骨!
我们红宝最乖了,肯定没跟着熬夜。”
红宝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含糊地点头,有点心虚。
吃饭间隙,老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街坊邻居的趣事,什么王阿姨家的猫生了五只小花猫,李大爷的广场舞队又拿了奖……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琐碎日常,像温暖的潮水,慢慢将昨夜那惊悚的片段冲刷得模糊了一些。
姜暮雨安静地听着,偶尔嘴角会牵动一下。
红宝也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跟老妈抢最后一块排骨,店里恢复了往日的轻松(虽然背景里有个虚弱版的老板)。
吃完饭,老妈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别老吃便利店的东西”,才提着空保温袋离开。
阳光继续暖暖地照着,店里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人参鸡汤的暖意。
红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蹭到姜暮雨旁边:
“老板,你好点没?”
姜暮雨“嗯”了一声,依旧没什么精神,但眼神比刚才清明了一些。他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日光,低声说: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红宝立刻用力点头:
“肯定能!
我今晚守着!
保证连只梦游的蚊子都飞不进来!”
她挥舞着小拳头,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虽然眼底还有一丝未散尽的紧张。
我看着这一人一狐,笑了笑。
无论夜晚多么黑暗诡异,太阳总会升起,老妈的美食总会准时送达,生活也总要继续。
这第二日,就在阳光、鸡汤和一点点心照不宣的余悸中,平静地开始了。
至于今晚……但愿真如姜暮雨所说,能有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