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的便利店还没来得及收拾,窗外最后一抹晚霞如同泼洒的葡萄酒,迅速被深蓝色的夜幕稀释。
白炽灯重新亮起,照亮满地狼藉,反而有种劫后余生般的怪异温馨。
红宝累得连巧克力都懒得舔,瘫在唯一还算干净的软垫上,肚皮随着呼吸起伏。
姜暮雨罕见地没有立刻瘫回去,而是靠在收银台边,慢吞吞地喝着老妈傍晚特意让哥哥送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参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总算……
消停了吧?”
我一边认命地开始清扫碎片,一边心有余悸地嘀咕。
姜暮雨吹了吹参汤的热气,还没开口——
叮咚!
叮咚咚咚!
叮叮咚咚——!
门铃突然以一种极其欢快、甚至带着点摇滚节奏的方式疯狂响了起来!
不再是撞击,更像是有人在外面对着门铃弹奏一首不成调的狂想曲!
塑料门帘被“哗啦”一下彻底掀开,一股混合着陈旧香水、廉价纸钱、淡淡霉味和……莫名兴奋感的古怪气息涌了进来!
“就是这儿!
伙计们!
开派对啦!”
一个穿着夸张喇叭裤、花衬衫、戴着蛤蟆镜的“潮男”鬼率先蹦了进来,手里还虚握着一个看不见的麦克风,对着空气嘶吼着不成调的歌。
“哇——!
好地方!
比下面那个破俱乐部亮堂多了!”
一个穿着亮片吊带裙、烫着爆炸头的女鬼尖叫着飘进来,开始围着货架跳起了诡异的舞蹈,身体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音乐!
dJ!
我们需要音乐!”
一个穿着破旧皮夹克、梳着莫西干头的鬼魂窜到冰柜旁,把脸贴在玻璃上,试图用脑袋的撞击声制造节奏。
紧接着,更多奇形怪状、穿着各个年代“时尚”服饰的鬼魂如同开闸洪水般涌了进来!
有穿着长袍马褂却打着领带的老学究鬼,有穿着工装裤跳霹雳舞的工人鬼,有穿着旗袍蹦迪的民国女鬼……
他们似乎来自不同的时代,却在此刻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开一场疯狂的告别派对!
瞬间,便利店变成了一个群魔乱舞的诡异舞台!
喇叭裤鬼魂抢过一把扫帚当吉他疯狂弹奏(当然没声音);
爆炸头女鬼把货架上的薯片袋拍得啪啪作响当鼓点;
莫西干头鬼用脑袋撞冰柜的“咚、咚”声成了底鼓;
其他鬼魂则跟着这无形的音乐疯狂摇摆、旋转、飘荡,发出各种兴奋的尖叫和怪笑!
货架上的商品遭了殃,包装袋被拍扁,瓶子被撞倒,甚至有几个鬼魂试图把身体塞进纸箱里玩捉迷藏!
“我的薯片!
我的巧克力!”
红宝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藏的零食被鬼影穿来穿去,气得尾巴直竖,但又不敢上前——场面实在太混乱了!
我拿着扫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姜暮雨喝完了最后一口参汤,把保温杯轻轻放在台上。
他看着眼前这荒诞疯狂的景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动用武力或者符文,而是……
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
他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一阵极其强劲、节奏感爆棚的电子音乐突然从手机扬声器里爆发出来!
咚!
咚!
咚!
哒!
咚!
哒!
是那种能震得人心跳加速的浩室音乐!
这突如其来的、实实在在的音乐声,让所有正在“自嗨”的鬼魂们同时一愣,动作都停顿了半拍。
姜暮雨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往收银台上一放。
然后,他居然跟着节奏,用指尖在台面上轻轻敲起了拍子!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群茫然的鬼魂,用一种近乎懒洋洋、却又带着莫名煽动力的语气开口道:
“要开派对?”
“就好好开。”
“别碰坏东西。”
他指了指货架,
“那边角落,空间大,随便你们蹦。”
鬼魂们面面相觑,似乎被这操作整不会了。
但那强劲的音乐节奏仿佛有着魔力,很快,那个喇叭裤鬼魂率先反应过来,欢呼一声,抱着他的“空气吉他”冲到了角落,更加卖力地“弹奏”起来!
其他鬼魂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欢呼着涌向角落,在那震耳欲聋的电子乐中,开始了更加“规范”也更加疯狂的舞动!
虽然他们的舞姿千奇百怪,来自不同时代,但在统一的节奏下,竟然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爆炸头女鬼成了领舞,莫西干头鬼成了人肉打击乐,整个便利店角落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跨时代的灵异迪厅!
姜暮雨甚至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一个小型、老旧的旋转彩灯(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藏的),接上电源,往那边一照!
顿时,五彩斑斓的光斑在疯狂舞动的鬼影间跳跃闪烁,气氛直接拉满!
红宝看得碧眼发直,连生气都忘了:
“老板……
你……
你还挺会玩?”
我扶着扫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这……
这样也行?”
姜暮雨耸耸肩,重新靠回收银台,居然又拿出了一包花生米,一边吃一边看着那边的“派对”,点评道:
“那个穿长袍的,腰扭得不错。
嗯,旗袍那个,步子有点跟不上拍子。”
我:
“……”
就这样,在劲爆的电子乐和旋转彩灯下,这群来自不同时代的“滞留游客”鬼魂,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告别派对。
他们尖叫,他们舞蹈,他们用这种方式宣泄着最后的执念与不舍。
音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当最后一首曲子结束,姜暮雨按下了停止键。
音乐戛然而止。
彩灯也停止了旋转。
角落里的鬼魂们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们脸上的疯狂和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带着释然的疲惫。
他们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东方已经露出了明显的曙光。
“天快亮了啊……”
喇叭裤鬼魂喃喃道,放下了“空气吉他”。
“该……
回去了。”
爆炸头女鬼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头发。
他们安静下来,纷纷朝着收银台的方向,对着姜暮雨,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身影在晨光中渐渐变淡,如同融入阳光的雾气,悄然消散。
便利店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满地狼藉(主要是派对角落),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兴奋余韵和电子乐的低鸣回响。
姜暮雨收起手机和彩灯,打了个哈欠。
“搞定。”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耳朵,
“比打架省力气。”
红宝跳过来,好奇地问:
“老板,你手机里怎么存这种音乐?”
“上次那个爱玩鬼一家子走后,觉得可能会用上。”
姜暮雨一脸理所当然,
“有备无患。”
我看着一片混乱的店铺,认命地叹了口气:
“……老板,
下次他们要是还想开派对……
能提前通知一声吗?
好歹让我们把易碎品收一收……”
姜暮雨想了想,点点头:
“有道理。
下次进货,可以考虑进点不容易摔的塑料杯和纸盘。”
红宝:
“……”
阳光终于毫无阻碍地洒了进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鬼门关关闭前的最后疯狂,以一场意想不到的跨时代灵异派对,落下了帷幕。
虽然收拾起来很麻烦,但……似乎也不算太坏?
至少,大家(鬼)都挺开心的。
嗯,今天一定要让老妈多做点好吃的,慰劳一下我们这饱受“音波”和“视觉”冲击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