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沉闷疯狂的撞击如同擂响的战鼓,余音还在便利店的空气里震颤,冰冷诡异的气息尚未完全消散。
被银白色工业胶带和锈蚀三角铁粗暴包裹的木盒,在柜台上安静下来,像一头被强行注射了镇静剂的凶兽,暂时蛰伏,但内里的暴戾并未消失,只是被强行按压了下去。
红宝从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碧绿的瞳孔里惊魂未定,爪子还死死揪着我的衣角。
她盯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胶带茧”,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呼噜声,是警惕,也是不安。
就在这片紧绷的寂静里——
“嘀嗒。”
清晰无比的水滴声。
不是从门外雨后的屋檐,也不是从关东煮的锅子。
是从……柜台后面。
我和红宝几乎同时猛地转头。
只见姜暮雨依旧瘫在那张旧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但他垂在沙发外侧的左手,食指指尖正缓缓凝聚起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
血珠饱满,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泽。
“嘀嗒。”
第二颗血珠落下,砸在下方一个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巴掌大的黑色陶罐里。
那陶罐造型古朴,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透着一股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沉黯。
他竟然……放了血?
什么时候?
怎么弄的?
我完全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
姜暮雨像是完全没感觉到指尖的刺痛,也没在意我们的目光。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的拇指还在飞快地滑动、点击,只是速度比平时慢了些,带上了某种奇异的、沉稳的节奏。
那滴落的血珠,仿佛是他游戏操作的一部分。
血珠落入陶罐,没有发出预想中液体撞击的声响,反而像是被那极致的黑暗瞬间吞噬、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那个小小的陶罐里弥漫开来。
那不是柜台木盒散发的古老阴冷,也不是妖魔鬼怪带来的污秽邪异。那是一种……更原始、更沉重、带着灼热温度与铁锈腥气,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堂皇正大的镇压之力。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柜台上那个被胶带缠绕的木盒猛地又是一震!
像是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内部再次爆发出疯狂的挣扎,胶带表面凸起扭曲的形状,那根压在上面的三角铁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红宝吓得耳朵紧紧贴住脑袋,差点又要窜回我身后。
但姜暮雨只是极其不耐烦地掀了下眼皮,瞥了那躁动的木盒一眼。
与此同时,他左手食指轻轻一弹。
第三颗凝聚好的血珠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黑色陶罐。
“嗡——”
陶罐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
罐口上方寸许的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那股灼热而沉重的镇压之力骤然增强,如同无形的磐石,轰然压下!
柜台上疯狂挣扎的木盒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摁住,所有的躁动、撞击、窸窣声在刹那间被强行掐灭!
彻底安静了。
连之前那无处不在的阴寒气息都被驱散了不少,便利店里只剩下那灼热血气与古老尘埃味的无声对抗。
姜暮雨这才慢条斯理地将受伤的食指含进口中吮了一下,舌尖沾走那点鲜红。然后他拿出手指,伤口似乎已经不再流血。
他放下手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花,整个人又变回了那副电量耗尽的懒散模样。
他站起身,走到柜台边,拿起那个黑色的陶罐,小心翼翼地盖上一个同样材质的盖子。那股惊人的气息瞬间被隔绝在内。
然后,他随手就将这个刚刚吸收了店主鲜血、并爆发出强大镇压之力的小陶罐,放在了那个被胶带缠得密不透风的木盒旁边。
一黑一白,一陶一(木)铁,并排放在一起,像两件刚收货的普通快递。
“行了。”
姜暮雨拍拍手,像是刚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
“暂时消停了。”
他看向我和依旧处于懵圈状态的红宝,挑了挑眉:
“还愣着干嘛?红宝,拖地。
伊人,关东煮,加水。”
他说完,重新窝回沙发,捡起手机,屏幕亮起,游戏背景音乐再次响起,无缝衔接。
我和红宝面面相觑。
柜台之上,那两个并排放置的东西,散发着迥异却都令人心悸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姜暮雨的血,那个古怪的黑陶罐,以及那远超预期的、雷霆般的镇压速度……
红宝咽了口口水,小声问我:“他……他平时也这么……快吗?”
我看着那个重新沉浸到游戏世界里、仿佛刚才只是起来倒了杯水的便利店老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人比它更快。
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