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来临了!
阳光以一种近乎粗暴的直白方式,穿透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把夜间那些盘踞不散的阴冷、潮湿和细微的妖气蒸发得干干净净。
货架上每一包零食、每一瓶饮料都在光线下显得饱满而真诚,仿佛昨夜那些为无头骑士推荐灯泡、向淹死鬼小姐销售防水睫毛膏的魔幻交易从未发生。
地板光洁如新,映照着窗框的影子——得益于红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情不愿地捏着清洁诀,嘴里还嘟囔着
“可恶的姜扒皮,一张清洁符都要省”。
她裙摆上那点焦痕已经不见了,但显然,让她一大早动用灵力搞卫生这件事本身,让她相当不爽。
我清点着收银机里的零钱,把人类货币和那些闪着幽光的冥币、带着水汽的贝壳、甚至几片看不出种类的羽毛分门别类放好。
晨光晒得后颈暖烘烘的,让人几乎要生出一种这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便利店的错觉。
几乎。
因为我们的老板,姜暮雨,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在柜台后的沙发里。
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地架在旁边的纸箱上,脑袋以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要颈椎断裂的角度后仰着,嘴巴微微张开。
手机滑落在肚子上,屏幕还固执地亮着,停留在某个手游的结算界面——大概是昨夜鏖战到天明的成果。
均匀而轻微的鼾声,正富有节奏地从他那里传来。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那两抹没睡好觉的、显而易见的青黑。
红宝搞完了卫生,溜达到零食区,精准地摸出一块新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咔嚓咬下一大口,腮帮子立刻变得鼓鼓囊囊。
她踱到姜暮雨旁边,碧绿的大眼睛盯着他那副毫无形象的睡容看了三秒,然后伸出沾着巧克力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朝着他滑落在肚子上的手机伸去——
“工资扣五百。”
一个清晰且毫无睡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红宝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差点把巧克力扔出去。
只见姜暮雨依旧保持着那个极限后仰的姿势,眼睛甚至都没睁开,只有嘴巴在一开一合:
“还有,偷吃柜台陈列品,再扣三百。”
“谁、谁偷吃了!
这是我自己带来的!”
红宝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毛反驳,慌忙把拿着巧克力的手藏到身后,嘴角的碎屑却出卖了她。
姜暮雨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眯着适应了一下阳光,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坐直了身体,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捡起肚子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嫌弃地撇撇嘴,这才把目光投向气鼓鼓的红宝。
“哦?”
他拖长了调子,视线扫过她藏到身后的手,
“那你背后那盒‘本月主打促销、第二件半价’的巧克力,是怎么从你的小包里‘带来’的?”
红宝的脸瞬间涨红,耳朵尖抖了抖,憋了半天,强词夺理道:
“我……我这是先帮店里检查一下产品质量!
对,检查!”
我默默低头,继续整理零钱,懒得掺和这每日必演的戏码。
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不是夜晚那种尖锐的预警,只是寻常的叮咚。
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帽檐压得有点低的小哥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走了进来:
“你好,闪送,姜暮雨先生是哪位?签收一下。”
姜暮雨打了个哈欠,潦草地举了下手:“这。”
快递小哥走过来,把纸箱和签收板递给他。
就在姜暮雨伸手去接的瞬间,那小哥似乎被自己有点过长的裤脚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朝着姜暮雨的方向倒去,手里签收板的边缘“不小心”扫向姜暮雨的手腕!
动作快得几乎不像意外!
一直显得懒散无比的姜暮雨,眼皮甚至都没完全抬起,那只原本要去接签收板的手却如同鬼魅般向下一沉,食指和中指并拢,快如闪电地在那小哥的手腕内侧轻轻一点一拨。
动作轻巧得像是拂开一片落叶。
“唔!”
快递小哥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条手臂像是瞬间过了电一样酸麻无力,签收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姜暮雨这才慢条斯理地弯腰捡起签收板,在上面随意划了个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塞回对方手里,顺便接过了那个小纸箱。
“谢了。”
他语气平淡,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下次走路看着点,碰瓷这行在我们这儿不好干。”
那快递小哥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什么也没说,压低帽檐,匆匆离开了便利店,背影甚至有点仓惶。
红宝叼着巧克力,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个纸箱:
“买的什么?
新游戏机?”
姜暮雨掂量了一下纸箱,随手把它扔到柜台底下那堆杂物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没什么,老家寄来的土特产。”
他重新拿起手机,熟练地打开游戏,
“估计又是些没什么用的老古董。”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满便利店,窗明几净,一切如常。
我看了眼柜台下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纸箱,又看了眼已经沉浸回游戏世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一只苍蝇的姜暮雨。
嗯,新的一天开始了。
依旧是那家“普通”的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