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翻整、埋了几天秸秆,那片新开垦的土地总算有了点松软的模样。
接下来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浇水,这叫“坐水”,能让土壤和秸秆充分结合,也开始发酵腐熟的过程。
水源在坡下的水窖,离这片地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这天蒙蒙亮,胡家三人就忙活开了。
胡大柱和李杏花负责用扁担从水窖挑水,李桂花则负责在地里引水、浇灌。
胡大柱和李杏光一前一后,扁担压在肩上,发出“吱呀吱呀”有节奏的声响。
两只沉重的水桶随着步伐晃悠,清澈的窖水在桶里荡漾,溅出些许清凉的水花。
上坡的路尤其吃力,每走一步,小腿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干热的黄土上,瞬间就洇开一个小点。
“杏花,慢点,稳当点,水洒了可惜。”胡大柱在前头提醒,自己的呼吸也有些粗重。
“叔,我晓得!”李杏花在后头应着,用袖子抹了把汗,调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继续咬着牙往上走。
到了地头,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水桶放下。
李桂花早已拿着水瓢等着,她接过水桶,用瓢将水均匀地泼洒在翻松的土地上。
干燥的泥土遇到水,发出“滋滋”的轻响,贪婪地吸收着水分,颜色迅速由浅褐变为深赭。
“这儿多浇点,爹,你看,水渗得快,说明地松了!”李桂花一边浇,一边欣喜地报告着发现。
胡大柱看着水迅速渗入土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这说明咱们力气没白费!”
他顾不上多歇,挑起空桶,又和李杏花一起走向水窖。
一趟,两趟,三趟……阳光渐渐变得炙热,三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肩膀被扁担磨得生疼,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没有人喊累,没有人抱怨。
休息的间隙,三人坐在田埂上,就着咸菜啃着带来的窝头,喝着凉白开。
“等这片地长出绿油油的豆苗,那才叫好看呢!”李桂花憧憬着。
“到时候,咱们家也能多一份收成。”李杏花接口道,眼里闪着光。
胡大柱看着两个任劳任怨的儿媳妇,心里满是感慨和满足:“苦是苦点,但心里头亮堂。这地是咱们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水是一担一担挑来的,往后长出的庄稼,吃着都格外香!”
“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一份收成了,咱们要和柳温柔做大做强。”胡大柱还是很有事业心的。
这时,柳温柔妹子也来了。
“大柱哥,妹妹们,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新鲜出炉的热豆腐。”柳温柔知道他们三人也是辛苦,特意端了热豆腐过来,毕竟这开荒种豆,柳温柔占一半股份,她才是幕后主力啊。
“哇,有热豆腐吃哦。”李杏花开心极了,跑过去要。
这热豆腐配上调料,味道那可是真的很绝的。
胡大柱,李桂花也都吃了一碗。
“温柔姐姐,你这豆腐实在是太美味了。”李桂花也是赞不绝口。
“是呀,这么好吃,不发扬光大,可惜了。”胡大柱也是说道。
“温柔姐姐,除了豆腐乳,你还会做什么啊?”李杏花询问道。
柳温柔坐了下来,也是看了胡大柱一眼,说道:“受大柱哥哥的启发和点拨,后续也会制作豆腐干,各种口味的,或是其他豆制品,当然了,热豆腐本身也会卖。”
“对,豆腐乳易保存,方便运输和售卖,豆腐干,热豆腐可以近卖。”胡大柱解释道。
“想想都美。我可喜欢钱了。”李杏花说道。
“对了,温柔妹子,这回咱们得挑些好种。”胡大柱一边走一边说,“我寻思着,那片新地刚养过来,头一茬不能种太娇贵的东西。黄豆、黑豆都耐瘠薄,根瘤还能肥地,最是合适。”
柳温柔点头:“大柱哥你说的是。做豆腐、豆腐乳,黄豆是根本。黑豆营养好,现在镇上人也认,磨豆浆、发豆芽都好卖。咱们就主选这两种。”
“行,咱们明天就去镇上选种。”胡大柱快速吃完热豆腐,便起身,继续干活了。
“爸,你歇会儿,别累着身子。”李桂花很关心道。
“没事,我干劲足着呢。”胡大柱活着有希望。
次日。
到了镇上的种子站,里面熙熙攘攘,都是来备春耕的农民。
胡大柱和柳温柔挤到卖豆种的柜台前,看着麻袋里各种品种的豆种,仔细比较着。
售货员是个老师傅,认得胡大柱:“胡支书,来买种?看看这个‘铁丰十八’,产量稳,抗病强,适合咱这旱地。”他又指着一袋黑豆,“这是‘雁窝黑’,豆子饱满,出浆率高。”
柳温柔伸手抓起一把黄豆,放在掌心仔细看,又捏起几颗放进嘴里,用牙轻轻一磕,听着那清脆的声响,点点头:“这豆子成,干透了,胚芽也好。”
胡大柱则更关心价格和产量,跟老师傅详细询问着亩产、生长期和田间管理的要点。
两人一个从品质口感把关,一个从种植效益考量,商量着哪种更划算。
“我看,‘铁丰十八’和‘雁窝黑’都来些。”胡大柱最终拍板,“先种下去看看成效。要是收成好,明年咱们就自己留种,还能分给村里想种的人家。”
柳温柔也同意:“是这个理儿。一步步来,稳当。”
谈好了价钱,胡大柱扛起半麻袋黄豆,柳温柔也要拎那袋稍轻的黑豆,被胡大柱拦下了:“这个也给我,你空着手走,利索点。”
柳温柔拗不过他,只好空着手跟在旁边。
回村的路上,两人还在兴致勃勃地商量着。
“等地翻好了,施肥也得跟上。”胡大柱规划着。
“嗯,豆腐坊的豆渣正好能当肥料,循环着用。”柳温柔接口道。
柳温柔看着男人味十足的胡大柱,让这个守寡多年从未被男人碰过的柳温柔,心中也有了一丝的祁连。
“大柱哥,你可真有干劲儿。”柳温柔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生活的盼头啊。”胡大柱回答道。
“那你的盼头是啥?”
“孙子孙女呗。”胡大柱如实回答道。
作为父母的不就是都为了下一代吗?
“那你自己呢?”柳温柔又问道。
“我?呵呵。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啊,我这一生已经走完了,走到何时就是何时了,多活一天都是挣。”胡大柱很乐观的说道。
他这个年纪,村里很多同龄人都已经死了。
“那不行,只要还活着,就应该会自己也要着想一下的。”柳温柔说道:“比如,女人?大柱哥,还会想女人吗?”
“啊?呵呵,温柔妹妹,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啊。哈哈。”胡大柱打趣道。
“我很正经,是吧?不像桂香,若雪,她们那样,对吧?”柳温柔笑着问道。
“对,正经,传统,温柔,保守,哈哈,是好事呢。”胡大柱也不知道是夸是贬。
“也不全是。只是那些男人让我讨厌罢了,但我不讨厌你。”
柳温柔难得开一次玩笑。
“哈哈。”胡大柱用笑声隐藏自己的尴尬。
也不知道柳温柔想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