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石榴回到家里,胡老六还是抽着焊烟,见媳妇这般,知道没巴结成功了。
“这胡大柱,给钱钱不要,给色色不要,这么公正无私,他想干嘛?想当包青天吗?”夏石榴非常郁闷道。
“也不一定。”胡老六顿了顿,说道:“是人就有弱点。兴许是你太老了,他瞧不上,你看,他家里,那李桂花,李杏花多漂亮。”
“去去去,老娘虽然不是美人胚子,但也不是歪瓜裂枣,脸蛋不能和她们比,可身材不差,那胡大柱但凡看一眼,摸一下,老娘也能迷死他。”夏石榴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有信心的。
胡老六呵呵一笑,说道:“要不,改天把他喊来吃饭,咱们灌他酒?”
“这五保的名额咱们家肯定是下不来的,指望其他事还能让他帮帮忙,咱们闺女。”夏石榴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而此时的胡大柱被搅得心烦意乱,饭吃不下,觉睡不香。
他知道,这看似只是一个名额,背后却是家家难念的经,牵扯着最现实的生存问题。
处理不好,村里立刻就能炸开锅。
“要么投票,公平,要么就谁家穷就谁家。”李桂花提议道。
“主要问题还是在于给老人困难户,还是孩子困难户。”胡大柱纠结是在这里。
这天下午,胡大柱索性让胡建国敲响了挂在老槐树上的铃铛,召开全村大会。
一张张或期盼、或焦虑、或看热闹的脸集合了。
胡大柱站在场地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
“乡亲们!五保户的名额只有一个,但咱们村困难的老人孩子不止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个村长,不能偏着谁,向着谁!”
胡大柱顿了顿,继续道:“镇上的政策白纸黑字写着,五保户,保吃、保穿、保住、保医、保葬,对象是那些没有劳动能力、没有生活来源、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或抚养存在巨大困难的孤儿家庭。咱们今天就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合条件的人家,一家一家摆出来,大家伙儿一起评议!觉得谁最符合条件,最需要这个保障,咱们就报谁!要公平,要服众!”
这话一出,底下立刻议论开来。
胡大柱让胡建国把几个符合条件的老人名字都写在黑板上,然后让大家发言。
有人提到胡老拐:“老拐腿脚是不便,可他侄子逢年过节还接济点,不算完全没依靠。”
有人说赵寡妇:“赵寡妇是难,可她还年轻,有力气,娃也总有长大的一天,不符合‘无劳动能力’这条啊。”
也有人提到村东头那个耳背的孤寡老人王婆子:“王婆子都快八十了,无儿无女,耳朵还背,那才叫真没人管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掰着政策条款,讲着实际情况。
起初还有些私心,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政策的对照和众目睽睽之中,很多不合情理的要求也说不出口了。
胡老拐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再强调自己的困难。
赵寡妇也低着头,不再哭泣。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和反复比较,大多数人都觉得,年近八十、无亲无故、几乎失去自理能力的王婆子,才是最符合条件、也最迫切需要这个名额的人。
胡大柱看着渐渐统一的意见,心里松了口气。
他高声宣布:“好!既然大多数乡亲都觉得王婆子最合适,那咱们村今年的五保户,就报王婆子!大家有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站了出来,赫然是胡雨碧。
“雨碧,你有什么意见?”胡大柱问道。
“王婆子确实困难,也非常符合五保户的要求,这点我没有疑议。”胡雨碧停顿了一下,说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老人不是村子的未来,孩子才是,老人也不太再为村里做贡献了,但孩子长大了会。我们应该优先保孩子养育困难户,再保老人。”
胡雨碧与众不同的言论一下子就炸开了。
“雨碧,你胡说什么呢,谁没老的时候?王婆子以前可是村里的接生婆,为村里做过巨大贡献的,现在,咱们要放弃她?那还是人吗?是畜生了。”
胡雨碧的父亲胡大雄当场出来教育道。
以免其他人看自己的闺女不顺眼。
这胡雨碧是在城里呆大的,也经历了城市的弱肉强食的社会游戏规则,更看到问题的底层逻辑。
“雨碧,你这思想很危险,你爸妈也有老的时候呢,你放弃你爸妈吗?”
“就是,这丫头,在城里呆坏了,思想被腐蚀了。”
众村民都讨伐起胡雨碧来。
“行了,当我没说。”胡雨碧也就退回去了,不掺和。
胡大柱其实也这么想,但是在道德面前,他是不能这么做的。
“首先,保留大家的意见,有不同想法都挺好,但是,咱们胡家坡之所以变好,前提肯定是团结,友善,和没有私心,不放弃不抛弃。咱们就选王婆子。”胡大柱最终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