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窖有了,沉淀后的水清澈甘甜,不仅人畜用水宽裕了,连院角那几分菜畦也焕发了生机。
接下来,扩大养鸡规模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几只母鸡虽然能下蛋,但数量太少,形成不了规模。
胡大柱和桂花商量后,决定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再去镇上买些鸡苗回来。
这一次,胡大柱怀里揣着不到十块钱,这是他和桂花编筐、晒野菜、甚至偷偷卖了几次血才一点点攒下的,每一分都浸透着汗水。
他脚步轻快,心里盘算着要买五只,不,十只小鸡仔,公母搭配,母的下蛋,公的长大了可以卖肉。
镇上依旧热闹。
胡大柱熟门熟路地朝着卖禽畜的市场走去。
路过一条相对偏僻的巷子时,他忽然被巷口几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吸引了目光。
这种景象在闭塞的胡家坡是绝对看不到的。
他正觉得诧异,一个四十多岁、涂着血红嘴唇的老板娘就扭着腰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一股刺鼻的香味熏得他头晕。
“哎呦,大哥,进来玩玩嘛?咱们这儿的姑娘,又嫩又水灵,包你满意!”老板娘声音嗲得发腻,眼睛像钩子一样在他身上扫。
胡大柱吓了一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手,脸涨得通红,连连后退:“不不不!俺不玩!俺是来买鸡苗的!”
那老板娘看他一副乡下人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听说买鸡苗,顿时没了兴趣,撇撇嘴,鄙夷地哼了一声:“穷鬼!没钱逛什么街!”
说完,扭身又去拉别的路人。
胡大柱惊魂未定,心里怦怦直跳,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他赶紧低头想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家灯光暧昧的洗头房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出来,正和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拉拉扯扯。
那姑娘看起来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条不合时宜的、亮闪闪的裙子,脸上也化着浓妆,但那双眼睛和略显稚气的轮廓……
胡大柱的心猛地一沉!
像被重锤狠狠击中!
那是……胡老强家的闺女,晓晓!
论起来,还是他没出五代的远亲!
去年过年走亲戚时还见过,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晓晓似乎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脸上闪过一丝极度惊慌和羞愧的神色,猛地甩开那个男人的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扭头就钻回了店里,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中。
胡大柱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刚才那一幕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晓晓那惊慌羞愧的眼神,那身刺眼的打扮,那个肮脏的地方……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让他无法接受又不得不信的可怕事实。
胡老强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比自家还穷,儿子多,负担重,晓晓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可是……再穷也不能……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涌上胡大柱的心头。
是为晓晓这个本分姑娘走上歧路感到痛心?
“咋了,看上里面那妹子了?大哥,有眼光,人家可嫩着很呢!!便宜的很,大哥要不要尝尝?”老板娘本要走,见胡大柱一直看着里面,以为是有想法。
“不了,没有。”胡大柱收拾好心情急忙离开了。
“切,有色心没色钱。”老板娘讽刺着。
卖鸡苗的集市上。
胡大柱仔细挑选鸡苗,买了十只,用草绳捆了鸡笼,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二十只小鸡仔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他开始隐隐明白,为什么桂花那么坚决地拒绝改嫁,为什么那么拼命地想靠自己活下去。
因为一旦失去底线,向贫穷和苦难屈服,人可能就会滑向无法想象的深渊。
回到家,桂花高兴地迎上来:“爹,买回来了?呀,这么多小鸡!”
但她很快发现胡大柱脸色不对。
“爹,您咋了?路上遇到事了?”
胡大柱张了张嘴,想把看到晓晓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种事,怎么说?
说出来,除了让桂花也跟着难受、让胡老强家名声扫地,还有什么用?
他最终只是摇摇头,把鸡笼递给桂花,声音沙哑:“没事……就是有点累。先把鸡放好吧。”
这些毛茸茸的小鸡崽四处奔跑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