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她是冲我来的!你们快跑!”
这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会议室里原本轻松的氛围。没人能理解,为何大学生在见到这位“新面孔”的刹那,竟爆发出如此濒死般的呐喊,仿佛下一秒便是血肉横飞的绝境。
然而,未等惊愕爬上众人的脸庞,大学生已然化作一道决绝的闪电,猛地将九扑倒在地!
砰——
二人的身体相贴。
沉闷的撞击声宣告了混乱的开端。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力量与重量相互倾轧。一股冰冷的电流猝然窜过九的脊背,让她喉头一哽,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被硬生生堵住。
就在这混乱的肢体交缠之前,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掠过她的脑海——站在大学生身旁,戴着面具的感染者,浑身浴血,甚至不惜刺伤自身也要对抗她的源石技艺,只为保护此刻正死死压住她的这个人。
为什么?明明是战场上随意摆弄他人性命的棋手,残酷的恶灵,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感染者……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原来如此。
其实问题的答案一直就在大学生本人身上。
冷不防地,她的脸上浮现虚弱的笑容。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彻底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按倒在地,后脑与坚硬的地板接触,发出一声闷响。
“——”
凯文瞪大了双眼,塔露拉倒吸一口凉气。周围几个反应快的同伴,脸上瞬间堆满了夸张的“害羞”与“震惊”,纷纷用手掌死死捂住眼睛——只是那指缝,早已诚实地裂开了足以容纳银河的缝隙,目光炯炯地聚焦在纠缠的两人身上。
全场唯有被扑倒的九,神情异乎寻常的平静。她没有挣扎,没有斥责,只是默默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深邃的竖瞳穿透混乱的空气,直直地望向大学生那双写满了惊惧与不解的眼睛。
“唉?你……不是……我……”
细碎的句子传递出主人快要崩裂的内心。
“呼……”半晌,九才从鼻腔里,轻轻地、沉沉地呼出一声:“您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我并没有要伤害您和大家的打算,您能否暂时先从我身上起来呢?”
33
预想中的灼热剧痛与死亡终结并未降临。
——对我的神经而言是比被大卡车撞死还要强烈的冲击。
感受到身体下柔软的触感,我觉得就此死掉也不会更糟。
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空气一度凝固了。
我的手好死不死停在了不该放置的地方。
这种时候先挨一拳——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甩了甩头,默默松开身下的女性,将她从地面上扶起。
反观站在我身旁的这位,表现得平静异常,没有挣扎,没有斥责,甚至连一丝被冒犯或反抗的眼神都未曾流露。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大意。我猜想,甚至是期待,前方一定有更可怕的阴谋在等待着我。
可惜,我猜错了。
她站稳了身形,微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不再像毒蛇锁定猎物,反而带着一种……生涩的探寻。
“……您好,”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节奏,显得有些干涩,“我的名字是……九。”
这样自我介绍的同时,她的嘴角,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毫无疑问,她在努力地、笨拙地试图向我展露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
“我知道您记得我……事实上,之前会在前往龙门的必经之路上带队伏击您,”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回忆那段沉重的过往,“是因为…误以为您和整合运动即将对龙门进行生化武器攻击。”
好家伙,又是那个战术飞弹。万物起源了属于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猛地涌上喉头,堵得我几乎窒息。这个微小的情报误差,这个荒谬的“以为”,竟成了收割我同伴生命的镰刀?研发武器,本意是为了在夹缝中求存,为了守护身后的人。可只要战火不熄,猜忌的毒藤就会疯狂滋长,将人与人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绞杀殆尽。每一次想起那些倒下的身影,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麻木却又清晰无比。
然而,九还没有讲完。
“不仅如此,”她缓缓地、清晰地继续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却蕴含着更深的重量,“因为违抗命令,我被视为不稳定因素从而驱逐出队伍。”
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但九只是继续平静诉说着:
“被驱逐后,我身负重伤,倒在荒漠上。是爱国者手下的盾卫,发现了濒死的我。”
“他们将我护送到切城治疗,我才得以捡回性命。”
“如您所见,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特意赶来支援。”
“原、原来如此。”我听见自己哆哆嗦嗦地说:“辛苦了……”
实际上,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所有的愤怒、恐惧、质疑,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冲击彻底粉碎。九因为一念之差放过我和凯文而遭到驱逐,却又在生命尽头被我们的战士所救,成为了整合运动的一份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交织着,将我牢牢钉在原地。
“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惶恐着。
“请抬起头来,大学生,事实上,我很感谢您能这么做。”
然而,九却抬起了眼眸。那双曾经只映照死亡与命令的竖瞳里,此刻竟清晰地跳跃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她看着我,那光芒中混杂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奇异的坚定。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在我看来您所做的一切恰恰证明——”
“您……是一位值得托付性命的指挥官。干员九——正式向您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