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知为何,他回忆起和博士初次见面的场景。
逻各斯将惊愕的自我留在地面,让思绪飞翔至遥远的过去,感觉心灵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扩散。
违抗命令,放任叛变的Guard和整合运动离开,虽然看起来无伤大雅,却是逻各斯记忆中自己第一次违抗命令,这种体验实在奇妙。
逻各斯放宽视野。
他缓缓转身,望向切尔诺伯格以北的天际。
在那里,乌云翻涌。逐渐堆积的能量将酝酿出一场足够恐怖的天灾——这场天灾将平等夺去切城里每个感染者的性命,包括刚刚离开他攻击范围的Guard。
一如既往。
按照计划,博士会被阿米娅留在龙门,Scout和红也在她身边。
“等博士再回到切城,便会发现他的整合运动已经支离破碎,这样他就不得不回罗德岛,回到我们身边了。”
阿米娅做出作战总结时双眼闪闪发光,站在阴影中的普瑞塞斯小姐一如往常只是微笑。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去殿下或许可以,但殿下她已经……
“只是——”逻各斯低声问,像是自言自语:“如果什么都不做,就不是博士了。”
就这样。
胜利的术士,放过了惨败的整合运动术士小队,隐匿在阴影之中。
身后,是破败的废墟与被压抑的怒火;
前方,是天灾将至,等待收割的一座城。
29
太阳升起后,切城里留守的整合运动接到来自防线各个小队的报告,如同被打落的蜂窝一般混乱。由于罗德岛的毫无征兆的封锁行动太过迅猛,人手不足,情报混乱,等通讯部门提出正式报告时,阿丽娜已经将大部分孩子转移到了避难设施,连带Guard几人,都差不多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了。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整合运动的危机,此时才正要揭开序幕。
黯淡的夕阳余晖下,凯利步履匆匆,神情严峻地穿过由临时搭建的伤员帐篷连成的狭长通道。他标志性的荧光绿色护目镜在昏暗光线下格外醒目,瘦削的身影像一道移动的剪影。
“凯利?”Guard靠在一个简易支架上,看着来人,声音带着疲惫的疑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幽灵小队现在应该正忙得脚不沾地吧?”
之前率先穿着清凉版作战服,总是戴着荧光绿色护目镜,个子瘦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纸片人的凯利,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其实是一位本事相当高的侦察员,无数次深入敌人腹地都能全身而退。连带他负责带领的幽灵小队,也是整个队伍重要的眼睛和耳朵。
“原来是Guard,看样子你们被教训的很惨。听说如果不是那个用咒文的家伙放水,你应该已经和太阳肩并肩了。”
“唉。”连反驳力气都没有,对罗德岛抱有无法言说的负责心情的Guard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就在两人身旁,因为伤势较重,本人又没有太多求生欲望的塔季——虽然被医疗术士死死用束缚带捆在病床上,但精神却还顶着九小姐的催眠花粉维持着相当亢奋:“别这么说Guard先生,他尽力了!”
“真受不了你们一唱一和。”凯利掐尖嗓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这样搞得我像坏人一样”好一番发泄后,他才开始介绍战况:“我小队的人刚刺探回来,情况糟透了。切尔诺伯格,包括所有下水道排污口在内,所有能出城的路径都被罗德岛彻底封死了。具体怎么封的还没摸清,但传回来的消息没一个能听——连大尉那边都碰上了罗德岛的硬茬子……听说那个可怕的老女人也在,大尉正全力周旋。”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微松快了点:“万幸的是,大学生走之前针对这种‘被关门打狗’的情况留了后手,防御计划启动得还算及时,目前没有出现大面积伤亡——当然,某个脑子一热冲上去送人头的笨蛋除外。”
“你这家伙!别再阴阳怪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众人彼此轻快的语气和战况的严峻程度格格不入,却很有整合运动一贯风格。
面对时不时就要揶揄自己的凯利,刚才还在病床上挣扎的塔季不自觉放下沉重的心情,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但这里毕竟是安置伤员的地方,有些话不便说出口。借由凯利朝夕相处中培养出来的默契,Guard读懂了凯利故作轻松面容下的暗示,在将塔季托付给一直在这里帮忙麻醉的九小姐后,他便和凯利前后脚钻出帐篷,融入外面沉沉的暮色之中。
“还有什么坏消息……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可不像你。”
明明还没彻底走远,Guard便已经迫不及待发问。
凯利虽然源石技艺偏向隐匿,性格却一向以粗线条和直来直去着称,能让他如此反常地避人耳目,本身就意味着事态严重到了极点。
凯利停下脚步,转过身,护目镜在暮色中反射着微弱的光。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其实……我亲自跑这一趟,是因为……通讯完全断绝了。”
“什么?”
Guard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不可能。
尽管切尔诺伯格因天灾而支离破碎,核心控制塔也曾一度瘫痪,但之前凭借博士掌握的尖端知识和众多工程师的拼命修复,控制塔不仅恢复了基础通讯功能,甚至一度让城市工业区的部分设施重新运转起来。
之前能与远在龙门的魏彦吾取得一定程度联系,正是依赖核心塔自身强大的信号放大能力,从而实现了超远距离通讯。
“核心塔仍在正常运作,怎么可能通讯说断就断?”
“可这就是事实。”凯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脸上露出极度困顿和焦虑的神情,他一边快速思考一边低语,“我一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报告了阿丽娜。她反应极快,当场就编写了三份内容一致以巫术编码加密的信件。我立刻派出了幽灵小队里最顶尖的三个好手,让他们分别从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选择三条最隐秘的路径,尝试绕过罗德岛的封锁线,无论如何也要把信送到大学生手上!”
凯利捂了捂脸。
凯利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他抬起手,不是习惯性地推护目镜,而是用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深深地、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他的声音沉闷而绝望地传来:
“但就在刚才……我和那三位队员……全部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