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三爷爷的来电
天窗玻璃上的脸像幅被雨水泡过的年画，带痣陈雪的瞳孔里燃着幽蓝的火光，将林峰的影子映成扭曲的黑团。他攥着枫叶钥匙后退半步，钥匙柄的棱角嵌进掌心的伤口，疼得他猛地清醒 —— 刚才在古籍区看到的燃烧老宅，分明和祖父日记里记载的那场大火一模一样。
“哐当！” 消防斧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满地镜碎片上。清脆的响声里，天窗的脸突然消失了，玻璃上只留下圈淡淡的白雾，像有人用嘴哈过气。林峰冲过去推开窗户，夜风裹挟着细小的冰粒灌进来，砸在脸上生疼。
顶楼的钟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指针卡在十一点五十九分，分针边缘挂着件白色的东西，像是片被冻住的衣角。他顺着外墙的排水管向上看，管壁上有串新鲜的抓痕，痕迹边缘沾着银链碎片，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古籍区的挂钟突然 “铛” 地响了一声，时针跳过零点，指向凌晨。随着这声钟响，散落的镜碎片同时亮起微光，映出无数个缩小的钟楼，每个钟楼上都有个黑衫人，正低头抚摸下巴上的月牙形疤痕。
林峰捡起地上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镜碎片的粉末。他想起那把刻着 “7” 字的铜钥匙，转身冲向第三排书架 —— 铁链依旧紧锁，钥匙却不见了，锁孔里插着半张照片，是赵磊在镜湖边的侧脸，照片边缘还在滴落暗红色的液体，在地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突然浮现出文字，像是有人用手指在里面书写：“钟楼第三层，有你要的答案。” 字迹很快随着水波散开，混进几根黑色的长发，发丝在液体里慢慢舒展，缠成个小小的铜镜符号。
他抓起照片塞进裤兜，刚要走向楼梯，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掏出来一看，镜面蒙上了层白雾，擦去白雾后，映出的不是古籍区的景象 —— 镜中自己的身后站着个黑衫人，正举着青铜令牌，令牌尖端对准他的后心。
林峰猛地转身，身后只有排排空荡荡的书架，书架间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移动，发出类似书页翻动的声响。他举起铜镜照过去，镜中阴影里挤满了模糊的人影，每张脸都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只是额头上都有个血洞。
“别躲了！” 他对着阴影大吼，声音撞在书架上反弹回来，变成无数个重叠的回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回音里突然掺进个熟悉的声音，是赵磊的笑声，却比平时尖细许多：“我们想让你回家啊……” 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书架上的书开始簌簌发抖，《民俗禁忌大全》自动翻开，“镜中禁忌” 那页的字迹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纸面上汇成条细小的溪流，顺着书架往下淌。
铜镜突然发出刺眼的光，林峰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阴影里的动静消失了，只有那本《镜界秘录》在铁链上轻轻摇晃，锁孔里的 “7” 字钥匙正慢慢旋转，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转动。
他突然想起三爷爷的话，摸出手机想打给赵磊，屏幕却亮着条未读消息 —— 发件人显示 “赵磊”，内容是张照片：图书馆顶楼的铁门上贴着张黄符，符上的朱砂符号正在慢慢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 “7” 字。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正是陈雪在登记簿上签名的时刻。
“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 “三爷爷”。林峰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听筒里传来的不是正常的铃声，而是段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铁链拖地的脆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电话线爬过来。
“接啊……” 阴影里传来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步呼吸，“接了就能知道赵磊在哪里了……”
他咬着牙按下接听键，电流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阵急促的喘息，背景里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林峰！听着！” 三爷爷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信陈雪！她早就被换了！真正的陈雪在……”
“滋啦 ——” 一声刺耳的杂音切断了后半句。林峰对着听筒大喊：“在什么地方？三爷爷你说清楚！”
回应他的是阵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个冰冷的声音在说：“他说不出话了。” 那声音和镜中黑衫人的声线一模一样，“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从你捡起铜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第七个祭品了。”
“你是谁？把三爷爷怎么样了？”
“我是你啊。” 黑衫人轻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玻璃破碎的脆响，“是被镜子吃掉的你。”
电话突然挂断，听筒里传来忙音。林峰盯着手机屏幕，通话时长显示 1 分 17 秒，恰好是祖父日记里记载的那场大火持续的时间。他刚想回拨，屏幕突然暗下去，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背面的摄像头却亮着红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古籍区的灯光不知何时恢复了，惨白的光线里，所有的镜碎片都转向他，反射出钟楼的影子。林峰抓起消防斧冲向楼梯，每级台阶都在脚下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底下拉扯。
跑到二楼阅览区时，他看见《民俗禁忌大全》摊在桌上，页面上多了行用鲜血写的字：“镜湖底有钥匙。” 字迹还在慢慢晕开，顺着桌角滴落在地，汇成条蜿蜒的小溪，流向图书馆大门的方向。
大门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尖锐得像救护车的警笛。林峰冲到前厅，看见辆黑色面包车停在台阶下，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挡风玻璃上倒映出钟楼的影子，指针正卡在凌晨三点的位置 —— 和赵磊那条未来短信的发送时间完全一致。
面包车的车门突然打开，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后排坐着个穿白裙的人影，手腕上有圈银色的反光。林峰握紧消防斧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成蛇形，正慢慢钻进面包车的车轮底下。
“林峰！” 车里传来带痣陈雪的声音，比刚才在天窗上听到的更沙哑，“快上车！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盯着车门里的黑暗，突然注意到车身上有块新鲜的凹陷，形状像个人的轮廓，凹陷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油漆，和老宅祠堂的柱子颜色相同。“你到底是谁？真正的陈雪在哪里？”
“我就是陈雪！” 白裙人影向前倾了倾，露出嘴角的痣，“那个没有痣的是镜中魂！它想借七星连珠换命！” 她举起右手，手腕内侧的枫叶胎记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你看！这是真的！”
林峰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 —— 那里戴着串银手链，吊坠上的 “林” 字正在慢慢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 “雪” 字。和赵磊照片里那个民国女生的手链一模一样。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面包车突然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穿白裙的人影探出头，手里举着面破碎的镜子，镜面里映出赵磊被绑在钟楼的样子，额头上贴着张黄符，符上的朱砂正在滴落，像鲜红的眼泪。
“赵磊在钟楼！” 带痣陈雪大喊着，镜子突然从手中滑落，摔在林峰脚边，“快去救他！用镜湖底的钥匙！”
面包车加速驶离，尾灯在夜色中缩成两个红点，像两颗远去的血珠。林峰捡起地上的镜碎片，边缘还沾着温热的液体，闻起来有股松节油的味道 —— 和赵磊画漫画用的颜料气味相同。
他抬头看向钟楼，指针依旧卡在凌晨三点，分针边缘的白色衣角在夜风中飘动，像是在挥手。镜湖的方向传来 “哗啦” 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浮了上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条新的未读消息，发件人是陌生号码，内容只有张照片：老宅的祠堂里，三爷爷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额头贴着张黄符，符上的符号正在冒烟，和赵磊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奇怪，像是从房梁上往下拍的。林峰放大照片，发现房梁上有个模糊的黑影，正低头看着三爷爷，手腕上挂着串银手链，吊坠在火光中闪着光。
他握紧镜碎片转身冲向镜湖，碎片的棱角刺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在身后形成条断断续续的红线。路过图书馆正门时，门把手上的红绳突然绷直，像条被拉紧的弓弦，镇魂结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铜镜符号。
镜湖的水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岸边的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枝条末端沾着银色的链节，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林峰捡起块石头扔进湖里，没有溅起水花，石头像掉进了无底洞，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湖中央突然冒出串气泡，水面上浮现出个漩涡，漩涡中心泛着红光。他想起《民俗禁忌大全》上的字，咬着牙脱下外套，刚要跳进湖里，手机突然又响了 —— 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发件人显示 “三爷爷”。
接通的瞬间，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三爷爷，而是黑衫人。他正站在老宅的祠堂里，手里举着青铜令牌，令牌尖端对准被绑在柱子上的三爷爷。“想救他吗？” 黑衫人晃了晃令牌，“十二点之前，带陈雪来老宅。记住，是没有痣的那个。”
画面突然切换，镜头对准祠堂的房梁，上面挂着七面镜子，其中六面已经碎裂，最后一面完整的镜子里，映出赵磊的脸，他的嘴角正在慢慢浮现出颗痣。
“时间不多了。” 黑衫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钟楼的指针已经开始动了。”
视频通话突然中断，屏幕上跳出条日历提醒：“今日农历十五，七星连珠。” 林峰猛地抬头看向钟楼，指针果然在缓缓转动，分针每跳一下，湖面上的漩涡就扩大一圈，红光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只手在向上伸展。
他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段录音，是赵磊的声音，带着醉醺醺的笑意：“峰子，我找到镜湖底的东西了…… 是面铜镜，背面刻着你的名字呢……” 录音的最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个女人的低笑，像极了没有痣的陈雪。
林峰攥着发烫的手机，掌心的血滴落在湖面上，瞬间被漩涡吞噬。他不知道该相信带痣的陈雪，还是黑衫人的话，更不知道镜湖底的到底是钥匙，还是另一个陷阱。
这时，钟楼突然敲响了凌晨三点的钟声，第一声钟响未落，湖面上的漩涡中心浮出个东西 —— 是面完整的铜镜，镜面朝上，映出他的脸，只是额头上多了个血洞，嘴角正慢慢咧开，露出和黑衫人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