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安全通道的铁门被撞开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花。林峰扶着浑身发抖的陈雪，看着住院部三楼的黑烟卷着火星冲上天空，白裙女人挥手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张烧不坏的皮影。
“往这边走。” 王警官拽着他们拐进救护车后面的小巷，刘叔紧跟在后，手里的电棍还在滋滋作响。巷子里堆着废弃的医疗器械，生锈的输液架在风里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扭曲的手。
陈雪突然蹲下身，捂住手腕哭起来。银镯的裂缝越来越大，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珠，慢慢渗进水泥地的缝隙里。“它要出来了…… 银镯彻底碎了……”
林峰想起《阴煞录》里 “镇魂破，煞灵出” 的字句，掏出那块刻着镇魂符的木片，按在她的手腕上。奇怪的是，木片刚触到银镯，裂缝里的血就止住了，陈雪的抽搐也缓和了些。
“有用！” 他惊喜地看向王警官。
王警官的脸色却更凝重了。他盯着木片边缘泛起的黑气，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镇魂，是暂时封印。就像用石头压住弹簧，压得越紧，反弹得越狠。” 他掏出手机，“技术科刚发来消息，U 盘里的两个学生找到了，都在宿舍里，后颈没有印记，但……”
“但什么？”
“他们说今早收到个快递，里面是块镇魂木碎片，和你手里的一模一样。” 王警官的拇指摩挲着手机边缘，“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是张远，地址是观云阁。”
林峰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张远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寄快递？除非是煞灵用他的名义，故意把木片送给那两个学生，让他们也被标记。
“去他们宿舍。” 王警官当机立断。
学生宿舍在另一栋楼，离医院有十分钟车程。出租车路过观云阁所在的胡同口时，林峰瞥见巷子里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正弯腰捡地上的铜铃，动作和他昨晚追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停车！” 他突然喊了一声。
女人听到动静，转身往胡同深处跑。林峰推开车门追过去，王警官和刘叔紧随其后。青石板路上的血珠还没干透，指引着方向，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路标。
追到观云阁门口时，女人突然消失了。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书的沙沙声。林峰握紧木片推开门，看到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得正旺，青烟在阳光下拧成麻花状，缠着个悬浮的黑色物体 —— 正是张远那个被烧毁的 U 盘，此刻正滴着绿色的液体，落在《阴煞录》的封面上。
“小心！” 王警官拽住他。
U 盘突然炸开，绿色的液体溅在书架上，原本泛黄的古籍瞬间冒出黑烟，纸页卷曲着变黑，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 —— 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全是穿着古装的人，胸前都挂着镇魂木，后颈隐约能看到那个熟悉的符号。
“这些是……” 林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的年轻女人和陈雪长得有七分像，手腕上戴着同款银镯，只是银镯上的符号和陈雪的不同，是个更复杂的螺旋状图案。
“第二个符号。” 陈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水煞符的进阶形态，叫‘旋流符’，我奶奶的手札里提过，能操控水流里的煞气。”
她指着照片背面的字迹：“这是我太奶奶，1943 年拍的。当时观云阁还没搬到这里，在城郊的祖宅里。手札说，旋流符是开启祖宅地宫的钥匙，里面藏着镇压煞灵的真正方法。”
王警官突然指着香炉：“香灰里有东西。”
林峰用镊子拨开香灰，掏出个铁盒，锈迹斑斑的盒身上刻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螺旋符号。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装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城郊祖宅的位置，还有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和观云阁发现的名单一样，带着那股奇怪的甜味：“旋流开，地宫启，镇魂木，三代祭。”
“三代祭？”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缩，“难道需要三代水命人献祭？”
陈雪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奶奶就是第三代。她临终前说，祖宅地宫有个镇魂阵，需要三个直系水命人的血才能启动，但启动者会被阵法吞噬。她当年为了封印煞灵，把我妈妈……”
她的话没说完，观云阁的铜铃突然响了。不是门环上的镇煞铃，而是从后院传来的，声音更急促，像是有人在那里摇铃求救。
“后院有什么？” 王警官掏出枪，往声音来源走去。
后院堆着些废弃的书架，角落里有口枯井，井口盖着块石板，上面刻着旋流符。铜铃的声音就是从井里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锁在下面，正拼命摇晃着锁链。
刘叔掀开石板的瞬间，一股寒气从井底喷涌而出，吹得人睁不开眼。井壁上贴着黄符，大多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砖缝里嵌着些白色布料，和白裙女人的裙摆材质相同。
“看井绳上的符号！” 林峰指着缠绕在辘轳上的麻绳。
绳子磨损得很厉害，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用朱砂画的旋流符，颜色鲜红，像是刚画上去的。王警官用手电筒往井底照，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井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下去看看。” 他系好安全绳，刚要往下爬，手机突然响了。
是技术科的小李，声音带着哭腔：“王队，那两个收到快递的学生…… 出事了！在宿舍里，死状和张远一样，后颈有旋流符的印记，宿舍的水龙头一直在流水，把地板都泡透了……”
林峰的目光落在井壁的黄符上。其中一张还没完全剥落，上面写着 “水煞侵体，七窍流血”，字迹被水泡得模糊，和那两个学生的死状完全吻合。
“是煞灵干的。” 陈雪的声音发颤，“她在用旋流符操控水煞，那些学生收到的镇魂木碎片是引子，能让水煞顺着水流钻进身体里。” 她突然抓住林峰的手，“地图上的祖宅，必须去！我奶奶说地宫的镇魂阵是唯一的希望，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警官看了眼腕表：“现在去祖宅，一来一回要三个小时，赶不上今晚子时的观云阁之约。”
“那是陷阱。” 陈雪肯定地说，“煞灵故意引我们去观云阁，想在那里完成仪式。祖宅才是关键，她怕我们找到地宫，才用学生的命逼我们改变方向。”
井里的铜铃声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笑声，很轻，很柔，从井底慢悠悠地飘上来：“祖宅…… 地宫…… 你们找不到的……”
“你到底是谁？” 林峰对着井底大喊。
笑声变成了嘶吼，带着浓重的水腥味：“我是被你们陈家封印了三代的煞灵！1943 年被你太奶奶困在井里，1977 年被你奶奶用镇魂阵压制，现在…… 该轮到你了！”
嘶吼声消失后，井绳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辘轳上的旋流符一个个亮起红光，像串燃烧的灯笼。王警官赶紧切断安全绳，井盖 “砰” 地一声合上，上面的符号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个黑色的漩涡，像是要把周围的光线都吸进去。
“快走！” 王警官拽着众人往外跑。
冲出观云阁时，胡同里的血珠已经汇成了溪流，正朝着祖宅的方向流动。林峰回头看了一眼，古籍店的门窗突然全部关上，木牌上的 “观云阁” 三个字被黑气笼罩，慢慢变成了 “阴煞府”。
去祖宅的路上，陈雪一直在翻看奶奶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旋流符的用法，还有段关于煞灵起源的描述：“光绪二十三年，陈家祖先误入阴煞地，带回块镇魂木，从此被煞灵缠上。初代家主用三个水命人的血铸成镇煞铃，暂时封印了煞灵，但每代都要献祭水命人才能维持……”
“也就是说，煞灵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 林峰的喉结动了动。
“是。” 陈雪的声音很低，“我太奶奶是第一个被附身的，她找到祖宅地宫，用自己的血启动镇魂阵，才没让煞灵彻底出来。我奶奶照做了，现在轮到我……” 她突然指着窗外，“看！”
路边的小河里，水面突然隆起个巨大的水包，形状像个人的轮廓，正跟着出租车移动。水包表面漂浮着无数白色布料，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是她！” 刘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在跟着我们！”
王警官猛踩油门，出租车加速冲过小桥。后视镜里，水包慢慢沉入河底，只留下个旋转的漩涡，和旋流符的形状一模一样。
祖宅在一片荒地里，院墙塌了大半，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挂着块残破的匾额，能辨认出 “陈府” 两个字。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高，唯一完好的是棵老槐树，树干上缠着铁链，链锁上刻着旋流符。
“就是这里。” 陈雪指着槐树，“地宫入口在树下，需要用旋流符的血才能打开。” 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链锁上。
铁链突然发出 “咔嗒” 的声响，自动解开，掉在地上。老槐树的树干裂开道缝，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像是地下暗河。
“我下去。” 王警官打开手电筒，率先钻了进去。
地宫比想象中宽敞，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油灯，王警官用打火机点燃，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墙上的壁画 —— 画着陈家三代女人启动镇魂阵的场景，最后一幅是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阵眼中央，身体被黑气吞噬，嘴角却带着笑容。
“这是我奶奶。” 陈雪的声音发颤，“她启动阵法后就再也没出来。”
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有个石台，上面摆着个凹槽，形状和旋流符完全吻合。石台上刻着行小字：“三血聚，阵眼开，煞灵灭，水命存。”
“需要三个人的血。” 林峰看着凹槽，“但我们只有陈雪一个水命人。”
王警官突然指着石室角落：“那里有具骸骨。”
骸骨靠在墙边，怀里抱着块完整的镇魂木，胸前的衣襟上绣着旋流符。旁边放着个银镯，和陈雪太奶奶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已经断成了两截。
“是我太奶奶。” 陈雪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没能启动阵法，被煞灵困死在这里了。” 她拿起银镯，断口处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手札里说，她找到两个旁系的水命人，结果被煞灵抢先一步灭口……”
林峰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还是那个号码，内容是张照片 —— 观云阁的石室里，两个学生被绑在柱子上，后颈的旋流符印记正在发光，白裙女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的镇魂木滴着血。
照片下方有行字：“子时不到，这两个就是先例。”
“她在逼我们回去。” 王警官的脸色凝重，“现在怎么办？”
陈雪突然咬了咬牙：“我有办法。” 她从太奶奶的骸骨旁拿起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这是我太奶奶留下的‘血引’，能暂时让非水命人呈现水命特征，持续一个时辰。足够启动阵法了。”
她倒出三勺粉末，分别递给林峰和王警官：“用水冲服，会有点疼，但能救命。”
林峰看着粉末，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学生，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一股灼热的痛感从喉咙蔓延到四肢，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血管，眼前阵阵发黑，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 —— 他知道，自己也被打上了煞灵的印记。
“快！阵法要启动了！” 陈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峰强忍着剧痛，跟着王警官站到石台边。陈雪割破手掌，将血滴进凹槽的中心，他和王警官也照做。三股血流在凹槽里汇成旋流符的形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整个石室开始震动，墙壁上的油灯剧烈摇晃，照得人影忽大忽小。石台缓缓升起，露出下面的地宫，里面灌满了墨绿色的液体，漂浮着无数白色布料，像沉在水底的尸体。
“这就是镇魂阵的核心。” 陈雪的声音发颤，“需要我们三个人站进去，同时念动口诀……”
她的话没说完，地宫的液体突然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底升起，长发在液体里飘散，正是那个白裙女人。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死死盯着石台上的三人，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煞灵！” 陈雪的声音凄厉起来。
黑影猛地冲出地宫，扑向最近的王警官。王警官反应迅速，侧身躲开，黑影撞在石壁上，溅起的液体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快念口诀！” 王警官大喊，掏出枪对着黑影射击。子弹穿过黑影的身体，打在石壁上，没有任何作用。
林峰和陈雪赶紧站进凹槽，跟着她念起口诀。古老的音节刚出口，石台突然剧烈震动，凹槽里的血流开始旋转，形成个红色的漩涡，将黑影慢慢吸了过来。
黑影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在漩涡里扭曲变形，白色的裙摆被血色浸染，渐渐变成红色。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在触到漩涡的瞬间化为青烟。
就在阵法即将完成时，林峰的手机突然爆炸，碎片溅在他的手臂上。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观云阁照片里的两个学生，后颈的印记突然爆开，鲜血喷溅在白裙女人的脸上，她的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
“不 ——！” 陈雪的尖叫响彻石室。
漩涡的吸力突然消失，黑影重新凝聚成形，比之前更大更狰狞。她一把抓住陈雪，将她拖向地宫的液体里，白裙在水中展开，像朵盛开的血莲。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黑影的声音带着胜利的狂笑。
林峰想冲过去救人，却被王警官死死按住。石台正在下沉，地宫的液体开始上涨，很快就要淹没整个石室。“快走！阵法失败了！” 王警官拽着他往通道跑。
跑出祖宅时，身后传来巨响，整座老房子塌了下去，扬起的尘土中，似乎有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废墟上，手里举着个银镯，正是陈雪那个裂开的银镯，此刻已经彻底碎成了粉末。
林峰的手机在爆炸前收到最后一条短信，还是那个符号，下面的时间地点变了 ——
“明日子时，学校泳池，最后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