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些许山林间的薄雾,却驱不散黑苗寨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腥甜与若有若无的蛊虫嘶鸣。林玄背负着云素,如同融入阴影的孤狼,再次踏入这喧嚣与死寂并存的异域集市。
昨夜斩杀五毒教暗袭者,于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角尘埃,未曾在心湖留下多少涟漪。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背后那微弱却坚定的生命气息上。定魂暖玉紧贴云素心口,微光稳定,但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与冰凉的体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林玄时间的紧迫。
他刻意避开人流最密集的主干道,在气味混杂、摊贩林立的侧巷中穿行。目光所及,尽是色彩斑斓的毒草、窸窣作响的蛊罐、风干的兽骨与奇异矿石。许多本地苗人与外来修士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贪婪与毫不掩饰的排斥。他背负昏迷女子的形象,在这无法之地,格外引人注目。
林玄对此浑若未觉,神识如无形的水波,细致地扫描着周围,捕捉着任何可能与“造化秘境”、“灵气潮汐”相关的信息碎片。他走向寨子中心一处人流较杂的酒肆——“百虫居”,这名字便透着南疆特有的险恶生机。
在角落坐下,点了一壶味道刺鼻却据说能抵御普通瘴气的“清瘴茶”,邻桌几名散修关于中州某处遗迹的争论声隐约传来,却并未涉及他关心的内容。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对面街角几个看似闲逛,实则气息阴冷、眼神不断扫视过往行人的汉子身上——那是五毒教的暗哨。昨夜之事,显然已让对方加强了戒备。
他不动声色地饮茶,心中快速盘算。五毒教势大,与其接触风险极高。而另一大势力“天巫教”,行事更为诡秘,传闻能与山林祖灵沟通,或许对“造化秘境”这等蕴含上古法则之地,有独特的探寻法门。
就在他思索如何接触天巫教势力时,酒肆外一阵轻微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一名身着粗布麻衣、手腕处隐约露出一个淡青色眼睛图腾刺青的老者,被两名五毒教弟子推搡着走过街面,那老者步履蹒跚,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药篓。
“老东西,撞了我们师兄,一句道歉就想走?”一名弟子恶声恶气地骂道。
“跟他废话什么,一看就是天巫教的穷酸,搜搜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另一人伸手便要去夺那药篓。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隐忍不发,只是更紧地护住药篓。
林玄目光微凝。天巫教的人?而且似乎地位不高,正被五毒教刁难。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放下茶钱,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街心,恰好挡在了那两名五毒教弟子与老者之间。
“两位,何必为难一位老人家。”林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两名弟子一愣,感受到林玄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以及他背后昏迷的云素,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仗着是在自家地盘,依旧强硬道:“外乡人,少管闲事!这老家伙冲撞了我们五毒教的人!”
“哦?”林玄眼神淡漠地扫过两人,“我若非要管呢?”
其中一名弟子被他的目光所慑,下意识后退半步,另一人则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想与我五毒教为敌吗?”
林玄懒得与他们多费唇舌,并指如剑,隔空轻轻一点。一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混沌剑气瞬间射出,无声无息地擦着那名叫嚣弟子的耳畔掠过,将他身后不远处一块用来拴马的青石击得粉碎,化为齑粉。
两名弟子骇得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这等实力,绝非他们所能抗衡。
“滚。”林玄吐出一个字。
两名弟子如蒙大赦,再不敢多言半句,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
林玄这才转身,看向那名天巫教老者。老者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林玄一眼,尤其是在他背后的云素以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上停留片刻,低声道:“多谢贵人出手相助。老朽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林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老人家可是天巫教中人?”
老者微微点头,并未否认,只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此地非说话之所。”
林玄会意,随老者迅速离开喧闹的街市,转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
“贵人并非南疆之人,此行,是为那缥缈的秘境而来?”老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清明。
林玄也不隐瞒,直言道:“不错。我需寻‘造化秘境’中一物,救人性命。”他看了一眼背上的云素。
老者目光落在云素苍白的脸上,又看了看她眉心的定魂暖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生命本源枯竭,魂魄将散……能吊住这一线生机,贵人手段非凡。所求之物,莫非是‘轮回涅盘花’?”
林玄心中一动,果然找对人了!“正是。老人家可知秘境入口何在?”
老者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秘境入口飘忽,每次显现位置皆不同。据祖灵启示与教中古老记载,其出现前,必有‘灵气潮汐’涌动,伴生‘海市幻景’。最近一次灵力异常波动,并非在传闻的野狼谷……”
他顿了顿,确认四周无人,才以极低的声音道:“而是在西边三十里外,一处名为‘镜湖’的古老水域。据观测星象与地脉的长老推算,今夜月圆之时,或为异象显现之机。”
镜湖!月圆之夜!
林玄眼中精光一闪。今夜正是月圆!
“多谢老人家告知。”林玄拱手,取出一瓶得自太初古地的、对滋养神魂略有裨益的灵液递给老者,“此物或许对您有用,聊表谢意。”
老者接过玉瓶,嗅到其中散发出的纯净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压下,再次提醒道:“贵人,镜湖之地虽可能有机缘,却也凶险异常。不仅有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蚀魂瘴气,五毒教与一些强大的散修、妖兽,恐怕也早已盯上那里。切记小心。”
“我明白了。”林玄点头,将“镜湖”二字牢牢刻印心中。
老者不再多言,对林玄微微躬身,随后抱着药篓,步履看似蹒跚,实则迅速地消失在巷弄阴影之中。
林玄站在原地,抬头望向西边那被浓郁原始山林覆盖的天际线,眼神锐利如刀,战意暗涌。
线索已明,方向已定。
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为了云素,他都必须去闯上一闯!
今夜,镜湖之畔,必将风起云涌。